毕竟段晏在昭国当过质子,这段屈辱的经历,无疑可以成为一个理所当然的报仇理由。
“事已至此,”宁诩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道:“还是先把每天的饭吃了吧,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夏潋看着他,也被逗乐了:“陛下真是有趣。”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宁诩渐渐困意上涌,半阖着眼,脑袋直往下掉。
夏潋见他实在迷糊,于是与宫人一起帮宁诩脱了外袍,又看着人睡下后,才动作轻柔地告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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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一天来得很快,宁诩几乎没有怎么操心过宫中的布置,皆是由夏潋一手操持,诸项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令众人心悦诚服。
只是到了入夜用膳的时候,宁诩让夏潋、吕疏月等人都回府中和家人团聚,如此一来,金殿的宫宴反倒显得十分冷清。
宁诩在主位上坐下,抬眼一看,殿内除了宋公公等眼熟的宫人,席内竟然还坐了个人,好像叫王……
“陛下,那位是王知治王公子。”宋公公适时地贴心提醒道。
宁诩疑惑地蹙了下眉,不明白为何王知治还留在这里。
今晚是除夕夜,他特意下了旨,除去签了死契和家并不在京城的宫人们外,其他人都可以向内务司申请回去吃一顿团圆饭,就连夏潋也回了府上,应是要深夜才能归来。
自大昭开国以来,宁诩这番新奇的旨意,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见。
从来除夕夜,都是广邀各位臣子携家眷入宫,在宫中设盛宴用晚膳,这把人都赶回自己府上的,几乎是前所未见。
不过不管各人心中如何揣测此举,守岁之夜用不着阿谀奉承上贴着伺候天子,也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也不错。
“陛下,可要召王公子靠近些闲话几句?”宋公公又问。
宫里冷清,宁诩今夜心情也有些低落,此时也心软不计较王知治先前的出格举止了,点头道:“叫他过来吧。”
王知治受宠若惊地走近,被安排坐在宁诩右手边的席位上。
他谨慎地飞快扫了眼宁诩的神色,见这位年轻的帝王穿着绾色新衣,虽衬托得容色殊艳,神情却不似十分欢愉,有些无精打采地垂着眸,长案上的菜肴也没动几口。
“陛下,”王知治鼓起勇气,问:“是菜色不合胃口吗?”
宁诩筷子顿了顿,摇头说:“入冬了活动得少,朕最近一个月都吃得不多,没事。”
王知治赶紧道:“臣的娘亲是南方人,前些日子送了几罐甜椒浆入宫给臣,陛下若胃口不佳,可试一试。”
宁诩放下筷子,说:“令堂对你很好。”
他还记得上一回王知治也说家里给他送了些南方瓜果,要邀宁诩去殿里吃瓜来着……
王知治吩咐自己的宫人回殿取来,闻言忍不住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低声道:“她一直待臣很好。”
“那你今夜为何不回府上用晚膳呢?”宁诩不由得好奇地问。
这些公子们都是在京城的府邸居住的,虽说王知治的娘亲是南方人,但也不会年年都待在南边吧?
王知治的笑容敛了起来,沉默了好半天,才勉强说:“臣……家中并不欢迎臣回去,臣既入了宫,便只将陛下当作唯一的家人了。”
宁诩怔了一会儿,没想到王知治家中情况如此复杂,一时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你……以男子之身入这后宫,也是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么?”
宁诩换了个方式道。
他回忆起王知治固执又显得有些可笑的“争宠”手段,不仅特意模仿段晏的穿衣风格来引起他的注意,还写了什么话本在宫外散播,被罚抄佛经多日……
宁诩瞅了瞅王知治今夜的衣着,嗯,倒是正常了许多。
低调沉着的秋色长袍,没有了段晏的影子,有种读书人般的风雅味。
这样才对嘛,宁诩心想,跟风有什么好的?
“臣资质平凡,若能博得陛下几分喜爱,也不算蹉跎这一生。”王知治道。
他抬起脸,与宁诩对视着,头一次褪去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伪装造作,显出真挚的情绪。
“就算被世人嗤笑也没什么,臣只希望伺候好陛下后,等数年过去,能有个一官半职。”
“想要官职,为何不走科举的路子?”宁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