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切都好,”他静了静,又对宁诩说:“朕离宫前,将昭国朝廷的一应事由交给夏御史之子夏潋打理,他协助你理政已有不短时日,应能处理好。”
宁诩完全愣住了。
……段晏,竟没把昭国的朝廷血洗一空,反而把权力托付回了夏潋手上?
宁诩望着青年的背影,沉默半晌,忽又想起一事,急切道:“内务司的敛秋姑姑,也是和我一同出来的,她前夜落水后失踪,你能不能……”
段晏没回头,抬手掀开轿帘,一边说:“沿着河道搜寻的燕国军队,昨天白日里就找到她了,只是受了些风寒,无甚大碍,等病好全了再叫她过来见你。”
“吕疏月也是,朕只将他绑了押在后边,没有伤他。”
宁诩一颗心终于放下。
待段晏离开后,马车缓缓朝前驶去,宁诩独自坐在里边,偶尔瞥见小窗外的景色,紧绷的心神渐渐松懈开来。
又要回京城了,宁诩想。
这次再回去,与从前大不相同,他与段晏的身份也仿佛颠倒了似的,但也与宁诩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宁诩舒出一口气,垂睫抚了抚自己微微突起的肚子。
前路未知,只希望这小家伙安安分分的,别再和先前一样闹腾了。
*
逃出宫大半月,但回京的路途就显得尤其的短。
宁诩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给段晏从宫中带来的史御医把把脉,喝点酸苦的药汤,看看官兵搬来的话本,倒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就是……有时还有些诸如胸口发痒、起夜频繁的小毛病,忍忍也就过去了,无伤大雅。
敛秋在第三日的时候被带来与他见过一面,简单说了几句又被带走,临别前,这性情温和坚韧的姑娘望着他的脸,笑了笑,说:
“陛下的气色好了许多,奴婢放心了。不论如何,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其余诸事皆要放宽心才好。”
宁诩点点头:“朕知道,也多谢你这一路的照料。”
敛秋朝他行了一礼,说:“照料陛下,是奴婢分内之事,陛下不用言谢。”
吕疏月也在第四日的时候与宁诩见了一下,看起来是因为他太过闹腾,段晏才命人押他过来和宁诩说上两句话。
与敛秋不同,吕疏月受到的待遇显然就差了一点,也不知段晏是否公报私仇,每日只给他一餐饭,饿得吕小公子眼冒绿光,在宁诩跟前泪汪汪地诉苦。
正巧段晏骑着马路过,见吕疏月赖在宁诩身边不走,脸色立即黑了,扬声道:“来人,把这俘虏押出去!”
吕疏月大叫:“不要!陛下救我!!!我会饿死的!”
马上的青年眯了眯眼,神色似是要杀人了。
宁诩瞅瞅段晏,语气软了软:“是小黄护着朕,才没有被船上的歹人劫杀,他对朕有救命之恩,你能不能……”
“……”段晏瞧起来不太爽,但还是沉声对官兵下令:“妥善安置吕公子,他想要吃什么就给他。”
吕疏月眨巴着泪眼离开了,宁诩看着段晏骑马绕过这架马车,过了一会儿,竟又绕了回来。
宁诩:“?”
青年高居于马上,冷声道:“要朕善待他可以,但你不能再唤他小黄。”
宁诩:“……好。”
这都什么和什么。
段晏满意地驱马走开了。
夜里,宁诩意外地发觉段晏也不来马车里休息,往往是盯着他喝完了药,洗了脸漱了口,躺下盖好被子才出去。
这天晚上,宁诩假装躺下闭上眼睛,等段晏出去后又翻身坐起,掀开帘子向外看。
于是他就看见段晏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在火堆旁与其他官兵坐在一处,旁边是扎好的营帐,看模样是打算就这么歇息。
直至这个时候,宁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架马车,好像是段晏专属的。
正在他琢磨时,火堆旁的段晏如有所感,突然掀起眼皮,就看见宁诩穿着件单薄的里衣,半个身子都悬在马车外,摇摇欲坠。
段晏:“…………”
宁诩还低着头想心事呢,冷不丁听见耳边一个嗓音幽幽地问:“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