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宋瑜愿抖得更狠了,和上次他说他手不干净时一模一样的反应,紧咬着牙关强撑着和他对视。
孟亭曈勾了下唇角,笑得像那黎盏一样,在昏暗地走廊灯下显得阴恻恻的。
他伸手在自己耳边比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宋瑜愿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瞳孔震颤地连嘴唇都在抖,他“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孟亭曈眸色一沉,却依旧挂着那张笑脸,“你猜猜,我想起来了什么?”
宋瑜愿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落荒而逃,没跑两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扶着墙逃命似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孟亭曈站直,给了牛文武一个视线。牛文武点头,悄无声息地朝着宋瑜愿追了过去。
车上——
孟亭曈说牛文武一时内急去了厕所,多等他一会儿。陆承渊调整了一下工作安排,说明日飞去申城,和岳维平导演和一位叫柏先生的学者见面。
“申城?”
“嗯,岳导是申城人,前几日来京小住,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回去了。”
孟亭曈点头,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等了一会儿牛文武方才回来,孟亭曈不着痕迹地扫了人一眼,侧头别开了视线。
——“他很害怕,一直重复说不会有证据的,没有人会查到他的身上,就算你全部想起来,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定他的罪。”牛文武向人汇报他听到了什么。
“你再找人,吓唬他一顿。”孟亭曈垂着眉眼,抬手压了压自己的眉心,轻声道:“我想最后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
申城,柏家。
柏先生家养了很多猫,院里院外,光是只孟亭曈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有二三十只那么多。
柏先生年岁已高,已是耄耋老人,一头银白的发,将那双浑浊的眼衬得更加不甚清晰。
他腿脚似是不好,快要穿单衣的季节还要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上放着个理疗灯散发着较高的温度,烘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毯子上睡着只猫,来了客人也不动的。
岳维平互相介绍着来人,柏老很亲切的样子,招呼着家里的好客的小猫来和人打招呼。
孟亭曈礼貌坐下,摇头,委婉地表示他有些怕猫。
柏老便也没再强求,那双满是皱纹的手颤巍巍地带上花镜,拉着岳维平,和人讨论着这些补充批注的设定问题。
空闲时候,陆承渊侧目看人,孟亭曈方才还说他不喜欢小猫,说他不喜欢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可陆承渊却看着孟亭曈不经意间朝着那柏老的脚下看了好几眼,有只小猫应该是觉得那里有热源睡起来比较暖和似的,蜷成一团几乎是贴在那理疗灯前睡,睡得小猫一侧的胡子都被烤得卷了些。
孟亭曈低头,轻轻拿脚将那只小猫推开。
过了一会儿那小猫又睡了过去。陆承渊见孟亭曈垂眼的时候还小声叹了口气,再次将那小猫挪开了些,怕那小猫半个脸都被火烤成焦色。
陆承渊侧目看着人。不喜欢小猫?
——“将军的设定差不多聊完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细节想问。”岳维平道:“需要让他知道,他还有这个孩子存在吗?”
孟亭曈低头喝茶,柏老思索一会儿,“他本以身殉国,再难许卿,若是知道的话,最后那一幕身坐累累白骨之上望天,眼里更多的是一份悲情与柔情吧。”
岳维平又看向陆承渊——陆承渊定下的就是这个角色,他颔首,似乎也同意这么一个英勇赴死的枭雄,在最后一刻,露出对孩子和家人的柔情,刻画出一个丰满的悲情人物,是会更触动一些的。
岳维平在本子上修改了些什么,一侧的孟亭曈却突然开口:“他不知道。”
岳维平一愣,却见孟亭曈神色如常,还是那副温润学子的晚生模样,慢悠悠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觉着,他最后那一刻,是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国的。”
“他不知道,所以于他而言,他是死而无憾的,他的抱负和谋略,都在他护下这一城的人之后,将他的死亡推至了另一种巅峰。”
“他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悲情太过,柔情太多,就失了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洒脱与血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