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言礼。”
李棉不赞成地说:“作为医生,你是病人,我有义务为你保守秘密。但是作为章言礼的朋友,你和章言礼又是恋人,我总得跟他说一声。再说你总是瞒着他,也不是个事儿。”
“我会自己告诉他,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不希望他从别人那里知道我的事情。”我说。
李棉无奈道:“好。我会先给你开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尽量在这个月,就办理住院手续,开始手术。你不要太担心,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嗯。”我拿了单子,出门。
李棉叫住我。我回头。他说:“要好好的,别让他担心。两个人一起担着,总比一个人担着要好。”
“好。”我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先迈出左脚。
左腿又和从前一样,泛起很微妙的疼痛。但这种疼痛,尚且可以忍受,像是从骨头里开始长出松针一样的小草,戳着骨头,严重的时候会疼,不严重的时候会酸痒。
我约苟全去小熊喝酒。因为怕被咪咪发现我腿在痛,所以我拉着苟全去了小熊的二楼。苟全抱了一桶用冰块镇着的酒上楼。我和他讲完左腿的复诊结果后,他立马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我给他递纸巾:“你哭什么啊?是我要做手术,又不是你。”
苟全抱着我,哭着说:“我倒宁愿是我要做手术。蘑菇你的日子过得真的太苦了,好不容易才甜一点,怎么又折回去了?你要让章言礼负责,你不能什么都不图地跟着他。你懂不懂?”
许氏不会要一个瘸腿的经理,许多单位多多少少都会对我的身体状况有一些偏见。即便我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但相比于以前在许氏的待遇,会差很多档次。
我将无法再成为章言礼的助力,无法为他分忧。我一直试图往自己身上贴上“利于章言礼”的标签,现在这个标签可能面临被彻底粉碎的可能性。
“会好起来的。”我讲。
我闷了一大杯CANISFAMILIARIS红酒。苟全笑着取笑我,不该这样喝红酒。
我把面前的一整瓶红酒都喝完,我对苟全说:“我有时候真的特别希望,我当初没有找他当我哥。姥爷去世后,我就跟着我二叔过日子。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小赌鬼,跟我二叔一样。”
“然后呢?”苟全问。
“然后我会跟我二叔一样过得浑浑噩噩。按照我的良心来估算,我婚后可能就会收敛了,不去赌钱。我去工地上找一份搬水泥或者搬砖的工作,左腿跛一点,我就主动一天减少三十的工资,总有工地要我。”
苟全面色有一点冷酷,然后质问我:“你是不是想,你到三十就跟你二叔一样有两个小孩,叫你爸爸。然后因为压力大,你有可能又步入你二叔的后尘。家里吵个不停。孩子又重蹈你的覆辙?”
我笑了下:“这有什么不好?这样的话,他就能过他想要的人生。他其实是一个特懒散的人,从来都得过且过。他十多岁的时候,看起来其实特别混蛋,但其实正义感很强。有他在的小学附近,没有混混敢抢小学生的钱。他不爱读书,不爱学技术,每天过得好像没有明天一样。”
苟全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总不能到现在,才想着成全他。这不叫成全,叫放弃,就跟丢一只阿猫阿狗一样,你懂吗?同性婚姻法案通过了,你们现在完全符合领证的要求,要不去把婚结了,省得你总是想太多。”
“我不能这样做。”我笑着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我要真这样做了,他就没有退路了。我不能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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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全没有告诉唐小西的是,同性婚姻法案通过后,章言礼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情。章言礼跟许殷默讲过,许殷默又跟他讲。
他想对唐小西说,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你要把你的想法跟章言礼讲清楚。
上个星期,章言礼已经在做财产公证,他已经把名下的所有不动产转移到唐小西名下。许殷默并不赞成他这样做。如果不是因为恒锦的股份转让已经受到股东们的集体抗议,章言礼或许会像昏君一样,将名下股份全权转让给唐小西。
海城转移财产公证的文件,是章言礼骗唐小西签下的。就目前来说,海城财产公证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程序。
当然苟全更希望,公证处能够再严格一点,必须要当事人明晰财产转让的详细条款,公证文件才有效。
否则唐小西也不会被章言礼瞒着,因此来猜想,章言礼或许没有了他还能活得更好。
章言礼瞒得太多、做得太多、说得太少,他的爱像是一颗正在燃烧自己的太阳,等到许多年后,唐小西变得更成熟,或许才能彻底理解章言礼爱得有多深刻。
一旦唐小西现在抽身而出,那么他将得到章言礼打拼到现在的一切。章言礼无异于一朝回到解放前,身无分文。
唐小西的爱像月亮,所有的温柔爱意都生长在背阴处。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想法,他都不肯跟章言礼讲。
苟全很想告诉他,章言礼从来不缺唐小西给的那点退路,章言礼就希望唐小西平平安安的,这辈子做一个像以前一样乐观开朗的人就好。
苟全对唐小西讲:“你啊,你真是的,交往那么久,你也——”
他很想说,你也不去问问章言礼是怎么想的,你们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也不交交心,两个人都各做各的,都觉得自己在为彼此好,却不问问是不是人家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