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兰玉阶在私下里苛待于他，但在世人面前，兰玉阶总是给足他面子，将他置于高位，承认他是兰府的主人。
于他而言，有这份表面的尊重与地位已然足够。
莫桑与扬起下颌道：“隽寒对我有求必应，也未曾弃我而去，若你偏要说他的作为无情，那我只能说，兰沉，深宫让你目光短浅，等隽寒成功那日，这一切都会被奉为信条。”
兰沉眸色平静打量他流露出的骄傲，忽然难辨其中真假，感叹兰玉阶笼络人心手段了得的同时，更敬佩莫桑与对兰玉阶的情谊。
当真是天生一对。
兰沉道：“莫桑与，你不想摆脱他吗？”
闻言，莫桑与沉吟片刻，仔细审视着兰沉的认真神色，眼底闪过一抹迟疑。“隽寒待我不薄，我为何要背弃他？”
“难道不是司言庭的秘密绑着你们？”兰沉无情指出，“你我皆知，司言庭的困境是因谁而起，如今他正等待着有人出手相救，倘若他发现你前来是为了杀人灭口，你猜，他为了活命，他不会将秘密泄露给林随大人？”
答案毋庸置疑，莫桑与了解司言庭的为人，倘若一直等不到救助，当年科举舞弊一事必定公之于众，那自己必死无疑，届时兰玉阶会护着自己吗？
他不敢保证。
可皇陵祭祀将至，若他和兰沉联手被兰玉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岂非错失了将来唾手可得的后位？
兰沉敏锐察觉他的动摇，于是轻声劝道：“莫桑与，你我二人势不两立，我无需诓骗你，不过我想奉劝一句，乱臣贼子可不好当，信条亦能成为笑话。”
莫桑与缓缓抬起眼帘，直视着兰沉那双冷静深邃的眼眸，转念之间，他回想起兰玉阶在深夜沉睡时的梦呓，句句都离不开眼前这个人，一股记恨的情绪油然而生，在心里迅速膨胀并蔓延开来，逐渐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其实昨夜他收到侍女送来的字画后，一眼辨出那是兰沉的字迹。
自打他对兰玉阶心生倾慕之日起，便立下誓言要不惜一切代价赢得此人，从此成为兰府的主人，奈何这一切信念，在遇到兰沉之后发生变化。
当年恩师曾断言，若抛开养子的身份不论，兰氏学堂中无人能及兰沉之才，将来兰玉阶若要成就一番大业，有兰沉在侧，必将无往不利，万事可成。
他从未见过老师如此夸赞一人，下意识追问道：“徒儿和这位养子相比谁更好呢？”
老师脸上的欣赏褪去，慢慢被肃然代替，紧接着严厉训斥了声，“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①，这才是你最需要的。”
他不甘心，所以后来趁人不备悄然潜入学堂，只为亲眼目睹兰沉一面。彼时学堂众人正沉浸在嬉笑玩闹中，唯独窗下那位清癯的身影静静赏花，勤学修身，专注自我，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时至今日，那抹难忘的身影与眼前锦衣华服的兰沉重合，岁月流转，他仍旧难以从心底接纳兰沉的存在。
今日他出门前夕，兰玉阶意外发现兰沉留下的字画，竟胁迫他设法将兰沉诱骗至烟花之地，只要兰沉离开车厢出现在青楼里，兰玉阶设伏的人就会将人迷晕带走，兰沉从此便会销声匿迹。
他深知兰玉阶不怀好意，早在兰府中筑了牢笼，只为有一日能将兰沉永远囚禁其中。
那样的钟情令他嫉妒，尽管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因舞弊案而被迫屈服。
此时此刻，他凝视着眼前还完好无损的兰沉，这样清冷如高岭之花的人儿，谁不想攀折在自己手中呢？
他克制不住心中所想，若成全了兰玉阶，那将来被殴打、被虐待的会不会是兰沉呢？
一旦兰沉被囚禁起来，便是永不见天日，他只需等隽寒放松警惕，之后将兰沉这张脸毁掉，隽寒就会永远爱惜自己了。
沉默良久后，莫桑与不甘放低姿态，告知他明日相见的青楼，“此处易于遮掩行踪，明日你来接我去见司言庭。”
兰沉温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