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他和燕赫亲密无间的时日,不过短短三个月,可偏偏是这三个月的相处,让如今的他每逢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燕赫了解他的习性,清楚他的口味,熟悉他的起居用度,正因有了恰到好处的舒适,才能令他时时刻刻都能专心自我。
而这些细枝末节,绝非短短三个月能摸索清楚的。
他越是反复怀疑,便越无法忘记燕赫,时至今日,时至此刻,他还是很想燕赫。
夜风微凉,拂起兰沉额角青丝,他端起茶杯,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慢慢抿了口温水,艰涩咽下口中的糖,敛起眼底的情绪,悄悄吸了吸鼻子。
转眼三日过去,奈何兰沉忙忘了和兰英的约定,等他想起时,已是黄昏落日之际,幸好他今日前去的商铺不远,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亦能回到。
途中他想到今日失约,不由生了亏欠,干脆寻了店铺停下,打算为兰英和秦伯暄备礼送上。
挑选时,掌柜笑脸盈盈上前,见他正专注望着其中的发簪,连忙介绍道:“这位公子好眼光,此物乃是西域的对簪,誉为成双成对。”
这对簪子的工艺精致无比,烛光下依旧熠熠生辉,款式虽简单,但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簪体有精雕细琢的复杂纹路,其图纹高贵神秘,无疑是价值连城的贵重之物。
兰沉巡睃一圈店铺,此处位置虽小,但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加之此地常有异族商人出现,估摸交易了不少东西。
掌柜话不算多,主打做你情我愿的买卖,只是见兰沉相貌生得俊,才忍不住多说两句。
兰沉之所以看中这簪子,是以想到燕赫平日束发的习惯,燕赫的青丝比常人的偏短,那是他目睹父母双亡后,因无法为父母报仇而断发,当时兰沉得知此事,曾想过送一支簪子给燕赫,奈何欠到如今,已失去了再送的机会了。
掌柜说完后,兰沉也不问价,直接请他打包,随后回了家中。
当他推开门,踏入家门时,惊讶地发现家中灯火通明,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往日的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热闹,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让他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像极了家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而亲切。
有那一瞬间,他以为燕赫来了。
直到秦伯暄一家大小出现眼前时,他并非失望,而是有一丝失落缠在心头,犹如置身潮湿的雨雾中难以走出。
府邸难得热闹,兰沉也露出久违的浅笑,他望着秦伯暄其乐融融的一家,发自内心为他们感到喜悦的同时,内心的失落竟愈发明显。
恰逢此时,秦夫人朝他投来目光,兰沉察觉时连忙回神,强行扯了抹笑。
秦夫人轻拍夫君道:“天色不早了,还不给公子把脉吗?”
秦伯暄留意了整晚,从怀中取了颗梨膏糖递给兰沉,“解铃还须系铃人。”
见到梨膏糖时,兰沉恍惚了一瞬,缓缓拿起那颗梨膏糖在手,迟迟不舍得剥开来吃。
秦伯暄道:“对了,我听闻你离宫前,陛下已暗中下旨欲将你册封为皇后,未料你竟将凤印归还。”
兰沉骤地抬首,意外看着他,有些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秦伯暄料想他有如此反应,就连自己得知此事时都颇觉震惊,“不过,你离开后,有关此事似乎不了了之,陛下更是下令,今后内宫不再纳人。”
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抬起眼帘看了眼兰沉,见对方神情恍惚,猜想应当能有所明了,故而点到为止。
兰沉一言不发,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破土而出,缓缓占据他的身心,他垂着眼眸,摊开手心,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梨膏糖,随后慢慢剥开糖衣,无声含进了嘴里。
熟悉的味道让他喉间哽住,鼻尖发酸,克制许久的情绪险些犹如决堤,险些令他失控。
秦伯暄看破不说破,只提醒道:“云泽,回屋让自己歇会儿吧。”
兰沉不敢抬眸,他不欲让众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从圈椅中起身,握住手里的发簪,轻声道:“先失陪一下。”
他现在急需冷静,所以他离开的脚步很快,快到如同落荒而逃。
直到房门被阖上的那一刻,他贴着门滑落在地,抱着双臂埋头在膝盖,憋着声音低低抽泣。
“云泽。”
突如其来的轻唤,让兰沉为之一愣,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哭出了幻觉,他缓慢抬首,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容惊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