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饭后，就到了分别时刻。
nbsp;nbsp;nbsp;nbsp;池雪尽端起茶不肯放下，不想给柳烟开口辞别的机会，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多留姑娘一会儿，忽的，徐嬷嬷带着人来了。
nbsp;nbsp;nbsp;nbsp;徐嬷嬷笑眯眯道：“夫人说了，柳娘子规劝县主有功，备下些许薄礼。”
nbsp;nbsp;nbsp;nbsp;托着托盘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排成一列，徐嬷嬷不紧不慢道：
nbsp;nbsp;nbsp;nbsp;“另有三千两白银，柳娘子一齐收下罢，你善待县主，这是府上的谢礼。以后望柳娘子多多登门，与县主闲话解闷呢。”
nbsp;nbsp;nbsp;nbsp;冬芸和小秉面容僵硬。
nbsp;nbsp;nbsp;nbsp;她们姑娘来者是客，哪有主家这样给客人送礼的？说是礼，不若说是打赏。
nbsp;nbsp;nbsp;nbsp;再用银两砸人，又是何意？还说让姑娘多多登门，分明是恩情一笔勾销，以后别再挟恩图报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池雪尽素来一点就通，此时眼睁睁看着徐嬷嬷说出这番话来羞辱柳烟，头次，她对着镇国公府的人浮现怒意。
nbsp;nbsp;nbsp;nbsp;“徐嬷——”
nbsp;nbsp;nbsp;nbsp;“多谢夫人赏赐。”
nbsp;nbsp;nbsp;nbsp;柳烟拔高的声音立刻打断她。
nbsp;nbsp;nbsp;nbsp;池雪尽转头看向柳烟。
nbsp;nbsp;nbsp;nbsp;柳烟言笑晏晏道：“夫人的一片心意我都省得，夫人待县主可谓是尽心尽力，慈母爱子令人动容。”
nbsp;nbsp;nbsp;nbsp;柳烟说着，余光之中雪尽的神情似哭非哭，她顿了下，语气郑重缓慢：
nbsp;nbsp;nbsp;nbsp;“县主自来聪慧，定能领会夫人苦心。”
nbsp;nbsp;nbsp;nbsp;池雪尽便这样看着柳烟。
nbsp;nbsp;nbsp;nbsp;她骤然从徐嬷嬷藏或者说是娘亲的傲慢和柳烟的恭谨谦卑中明白了，她的反抗只会让柳烟承受更多不该她来承担的屈辱。
nbsp;nbsp;nbsp;nbsp;她的姑娘，自小就受委屈，长成后将自己和身边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可就是因为自己，她被“唤”来此处，面对折辱，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她的傲骨被一寸寸压碎，一同碎掉的还有雪尽。
nbsp;nbsp;nbsp;nbsp;柳烟走后，池雪尽面色苍白地站在灵籁院中，缓缓环顾四周。
nbsp;nbsp;nbsp;nbsp;又只剩她一人了。
nbsp;nbsp;nbsp;nbsp;天旋地转，池雪尽眼前一暗，耳畔唯余丫鬟们惊慌的唤声。
nbsp;nbsp;nbsp;nbsp;得知池雪尽昏倒，池子晋匆匆赶回来，在得知事情因由后连声叹气：
nbsp;nbsp;nbsp;nbsp;“你请柳娘子来，既让雪尽她开心了，又何必来最后那一遭？”
nbsp;nbsp;nbsp;nbsp;严从云也极为后悔：“我就是总有个疙瘩，不想和柳家攀扯那么多。要是知道雪尽会这么大反应……”
nbsp;nbsp;nbsp;nbsp;池子晋明白她总想把柳府和自家切割分明、恨不得永世不相往来，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女儿从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事实并非如此。
nbsp;nbsp;nbsp;nbsp;“雪尽回家后总不和我们贴心，郁郁寡欢，你若是不想往来，就不该请柳娘子帮忙。现在倒好，这些别扭最后都是雪尽来承受。”
nbsp;nbsp;nbsp;nbsp;“今日你也该看出来了，柳娘子和雪尽情深义重，你伤人，就是伤己，日后该如何办，你自己想想罢。”
nbsp;nbsp;nbsp;nbsp;“你为雪尽殚精竭虑，柳娘子来此为的也是雪尽好，你又何必让雪尽在中间为难？我们要的，不就是雪尽开心吗？”
nbsp;nbsp;nbsp;nbsp;雪尽昏睡了多久，严从云便枯坐着想了多久。等架子床上传来一声嘤咛，她急切地赶到床边。
nbsp;nbsp;nbsp;nbsp;“我儿醒了？”
nbsp;nbsp;nbsp;nbsp;“娘亲。”雪尽笑了笑，安抚她，“我没事，娘亲莫要担忧。”
nbsp;nbsp;nbsp;nbsp;这孩子，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呢。
nbsp;nbsp;nbsp;nbsp;严从云心下酸楚，今日的事本不该闹成这般。
nbsp;nbsp;nbsp;nbsp;她仔细回想，似是因徐嬷嬷跟她说，柳烟来了后雪尽便开心了，连饭菜都用得多了。她想到近些时日雪尽从不和自己亲热，一时不清醒才做出此赶人之举。
nbsp;nbsp;nbsp;nbsp;可女儿分明是在意自己的，只是骨肉分离之痛在她是一种痛，在孩子，又是另一种痛楚。
nbsp;nbsp;nbsp;nbsp;经年累月的痛，岂是朝夕可以弥补的。
nbsp;nbsp;nbsp;nbsp;柳娘子从前无微不至，对女儿行教导之责，抚育之恩，没有她，或许也没有今日如此通透懂事的女儿。
nbsp;nbsp;nbsp;nbsp;这些时日，真是她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