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打马回转,堵了她来路,让两匹马湿成一团的鬃毛撞上去。
对着她湿淋淋鬓发和眼睫,被雨打得发白的脸庞。
在她错愕的眼神里拽上了她的马缰,两缰并做一股,牵回了树下。
他的衣氅也湿了,沾水发沉,解下来披落她肩头。
“聊胜于无。”
她身量实已高挑,但用他黑氅也显得大,需双手抓住氅边,雪白脸颊露在上,鬓发簪髻都湿了,金簪上的花蕊还在滴着水珠。
掀着浓密眼睫,用他氅边擦着落入眼里的雨水。
他淡扫一眼,转过身去看雨。
雨越下越大,激得嫩叶疾颤,打落草地,泥水飞溅,竟有惊心动魄之感。
“天边有乌云,陛下便不该再前行。”
她声音响在身后,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在埋怨他。
“是吗,这么说是朕在做傻事?”
他伸出手,接了两滴飘落的雨,湿凉穿入指缝。
密雨连天匝地,人声显得异常温柔。
身前千林万木,好一场大雨。
“知难而行,便不算太聪明。”
他笑着弹去了指尖的水,一语双关:“阿姊最聪明了。”
他转过身去,伸手攀上了她发上戴的花簪,已被雨水打湿了,金里汪着一泓水珠,他指一捻,又湿了指尖。
她身躯在氅底下僵硬绷直,垂目可见。
他低着头,逼视着她的眼睛:“朕之所以纵马进来,一则,骤雨不终朝;二则,高树可避雨。你认为我这是聪明,还是做傻事?”
她有一双微微狭长的凤眸,打湿的迷离眼睫朦胧了锐利,只需深望一眼,仿佛下雨的不是身后天地,而是她目中的山水。
她是不甘示弱的,忽然在他全然掌控的一方天地里抬起一只手臂,牵着他衣氅的一角,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雨滴。
在他唯恐惊动此举些毫、直将呼吸屏住的瞬间。
她张启朱唇,一字一顿:“聪明地做了一件傻事。”
他笑了:“你知道就好。”
元初三年琅琊的春日,朝晴暮雨,东明西晦,变幻莫测。
时不时下起一场雨,仿佛天悬一瓢海水,然而雨脚还没隐去,一束一束天光从云里播撒,耀眼日光洒落湿润门庭。
许是琅琊王宫住不惯,也许是这片檐宇下多出一个未过门的妻子,他的心思也如一片随风摇曳的浮云,忽而阴沉,忽而明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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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紧急接通知加班,先更半章,后半章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