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太子太仆的说法“照皇上这个势头,殿下这太子至少还要当四十年。”
但他内宠单薄,也不眷嬖臣,母亲离京,也没有哪个夫人乘上东风,敛翅化凤。
他唯我独尊,掌内朝凌外臣,横扫诸王,吓得梁王叔叔曾在宴会上对他嚎啕大哭,哭得闻着动容见者落泪。
太子平时只知道他的铁腕,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越发觉得他令人畏惧。
但不管是再深沉莫测的君父,在这一刻他俩都是共通的。
太子觉得他离了解父皇无限靠近——因为他们要一起听冗杂的朝拜、足足……五个时辰。
这足够任何一对不甚亲善的父子变出过命的交情。
然而事实证明太子又想错了。
……
先是诸王。
诸王朝拜过了以后,又是百官。
此时太子已觉得足底隐隐发烫,藏在衣下的腿不自主的择微抬稍解酸疼。
但来自身体的煎熬远远不及来自心灵的折磨——因为他发现父皇时不时在盯着他看。
没有人喜欢来自自家上风的注视,尤其这个上风是个非常危险的君主。
父皇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他的目光再明显也不过。
底下御史大夫在说:“昔者唐虞成康……”如何如何。
父皇盯着太子的眉眼,点头应声。
太子吓得背后激灵灵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大司农说:“去岁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父皇和善的眼神似乎要将太子侧颊烧出一个洞来,应“善”。
太子膝盖一软险些就要跪下陈言——这些真的与儿子无关,这些也都不是儿子的人,他们真的在捧父皇,并没有儿子的功劳。
到底也没有敢说。
太子忍耐着久站足底的灼痛、以及皇帝时时注视的内心煎熬,过了生不如死的五个时辰,起码收到了来自皇帝上百次注视,只觉得侧脸都要被烧出了一个洞。
等到终于熬到朝拜散去,他回到东宫时已如足踩软棉,被两个人扶着下了车。
回来后,他越想越怕,找到太子太仆说:“父皇一定是怀疑我了。”
太子太仆不以为为然:“怀疑殿下什么?怀疑殿下下棋喜欢赖皮藏子吗?”
太子焦急万分,将朝会上皇帝的异常反应对他都说了。
“这次父皇特令我同参岁节,一定是试探我,孤就要像前朝的太子一样,被废被关起来流放到南方去,病死在那儿了,连母亲都见不到。”
太子声音有些颤抖。
“……”
太子太仆深深看了才十岁的太子一眼。
本想说,你才十岁,你能有什么值得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