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下人在门外禀报:“不好了主子!那个县太爷被刺客刺伤,说刺客逃到咱们王家来了,硬要带人进来搜查。”
王检本就闷火,此刻更加恼怒道:“他当我王家是他自己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说我都没对他下手,哪来那么多刺客,把他给我拦住了,不准进!”
“拦……拦不住了,他们已经闯进来了。”
王检急火攻心,衣服来不及换便已跳下寒榻,阔步出门去找许文壶算账。
夏日夜短,四更天刚过,天际便已翻起一线鱼肚白,鸟啼声不绝于耳。
许文壶站在廊下,看着衙差使用大网在池水中打捞,胳膊上渗出白纱的血迹早已凝成暗红颜色,寡淡斯文的一个人,因为这点艳色,竟显现出素日不会有的阴翳与高深,让人一眼难以看穿他在想些什么。
王大海在他旁边逗弄鹦鹉,对眼前景象视若无睹,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一切。直到鹦鹉啄手,他笑骂一声“畜生”,接过小厮奉上的帕子,口吻淡淡道:“许大人,那刺客除非是条鱼变的,否则不会躲到水里潜藏那么久吧?我瞧着你们来这半晌,不像是来找刺客,倒像是捞尸。”
许文壶道:“捞尸也得有尸体可捞才是,王员外你说,倘若是你杀了人,会把尸体藏向何处?”
王大海脸色倏然沉了下去,抬眸瞥向许文壶的瞬间,正巧逢上许文壶投向他的眼神。
年少及第,初涉人世,稚嫩如雨后春笋的县太爷,在经历无人可用的孤立,突如其来的刺杀,同僚的背弃,眼神依旧清明如许,黑白分明,就这么不偏不倚,直直盯着他老迈布满血丝的双目。
王大海嘴角上翘,重新看向笼中鹦鹉,不疾不徐道:“许大人说笑了,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杀人一词,离我太过遥远。正如大人与我过去有过诸多不快,我又何时真正想要加害过大人?无非是与大人开个玩笑,逗些乐子罢了。”
这时有衙差前来,对许文壶附耳道:“回大人,并未发现异样。”
许文壶点头,故意扬起声音说:“既然得出凶手潜藏在室内的线索,又何须上报,直接搜屋便是,想来王员外以大事为重,不会介意。”
王大海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悠悠道:“诸位自便。”
许文壶亲自领人进屋子排查,虽没指望能在人吃饭睡觉之处得出尸骨的痕迹,但依旧查得一板一眼,不放过任何隐秘之处。
王检赶到时,许文壶正排查到王大海的书房。
“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我叔父的书房你们都敢进?我们自家人都不敢!”
衙差上前,拦住张牙舞爪的王检。许文壶推开门,径直步入书房之中。
房中隔绝日月,凉爽透骨,同样也阴暗僻静,走在其中针落有声。
许文壶抬眼,借着幽微的光线,看到匾额上的“明月清风”四字,匾额下,摆着的不是寻常书房格局该有的书案书架,而是一张落地实心的偌大玉床。
第54章横财
那玉床通体洁白,在昏暗中闪着莹润幽微的光泽,上面只铺有毡毯一条,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冰凉的寒气。
许文壶应该先搜房中的柜匣箱笼,但不知怎么,他不由自主便朝玉床走去,伸出手往床上一贴,一瞬间的冰冷入骨,竟让他在酷暑天里忍不住缩回了手。
“玉榻养人,许大人可要躺上去一试?”
王大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外,在昏暗幽微的光影中,老迈浑浊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
许文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激了下子,再看那玉床,竟忍不住开始反胃,好像偌大的白玉成了一大块肥腻的肉,躺在上面,与躺在死尸上面无异。
许文壶转过身,去查看更有可能藏尸的地方。
三炷香后,许文壶带着一身萦绕的寒气踏出房门,许是在阴暗的地方待久了,脸上也有些化不开的阴沉,温润的五官都显得锐利。
“里面竟然没有刺客么,许大人这不是白跑一趟了吗。”王大海笑说。
许文壶的目光落在廊边明暗起伏的光影上,视线并不往旁边挪上一寸,启唇平静地道:“刺客狡兔三窟,岂是轻易便能抓到的,但本县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等他无处遁形,暴露在太阳光下。”
王大海点头附和,似夸似讽的一句,“那是,咱们许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许文壶未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收袖欲要去往别处搜查。
王大海这时道:“我瞧您眼下乌青明显,应是连夜审案未睡好觉,不如便留些差役在此,您且回去歇息,不必操劳了身体,到底案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