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颜光步子都迈出去了,闻言又扭了下头,冲李桃花笑道:“你叫桃花?一个大男人,竟然取个这样的名字。”
李桃花:“要你管!”
崔颜光赶紧回头。
李桃花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往床边一坐,对许文壶道:“我反正不管那么多,你今天如果不让我跟你进宫,那你也别想下这个床,给我老实在上面躺着歇息吧。开玩笑,你不带我进去,遇到危险怎么办,有性命之危怎么办,谁帮你?谁救你?谁拿杀猪刀为你劈开一条血路?”
许文壶面露愁色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笑,表情里反而有了几分活人的生气,继续慢声劝哄:“皇宫不是寻常之处,即便我有心带你入宫,宫中禁卫又怎肯答应?桃花,你就听我的话,在大相国寺安心等我回来,可好?”
李桃花眨了下眼,水灵灵的杏眸直直盯着他看,认真问他:“许文壶,你觉得咱俩认识这么久,我有一次听过你的话吗?”
许文壶认真回忆过,老实回答:“没有。”
李桃花:“那你在这废什么话?”
许文壶也着急了,苦口婆心道:“可是据我所知,皇宫真的是不许外臣带随从入宫的,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你带进去。”
这时,早已走到门外的崔颜光折返而归,清清嗓子,忍不住指正道:“那是以前了。许兄有所不知,如今皇城几道正门虽戒备森严,可由太监统管的几个角门却松懈不堪,有你的身份为证,带个小厮进去,恐怕只消花个二十两的银子即可。”
李桃花听了,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竟陡然动摇许多,喃喃自语道:“二十两,这么贵的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许文壶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可旋即便感受到不对,不由皱紧眉头道:“难道在桃花心里,我的安危,还没有二十两银子重要?”
李桃花只顾心疼那二十两银子,乍一听到许文壶这么说,竟变得笨嘴拙舌,急着解释道:“那倒也不是,你别瞎想。”
许文壶皱在一起的眉头不松,本就虚弱的声音显得更加温吞,委屈似的,“那你为何会有所犹豫?”
李桃花想想就觉得肉疼,“那毕竟是二十两……”
铜板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怎么进个门光过路费就得需要二十两了?
许文壶眼里的委屈更多了,“所以在你眼里,我果然还是比不上二十两的银子吗。”
他脸上病气未消,本就清俊的五官因此显得更加秀气,又因眼瞳轻颤,眉目中满是需要依赖人的脆弱与破碎。
李桃花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和受伤的神情,心尖儿止不住摇晃,语气不自觉便软了下来,好声好气道:“我才没有那个意思,都是你自己在说,许文壶,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思比先前要敏感了?”
许文壶看着她,眼角余光却全在门外瞧热闹的崔颜光身上,他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婚约,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相仿的年纪,登对的相貌……
许文壶闭上了眼睛,面若死灰。
李桃花见他突然一副要死的表情,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二十两就二十两!不就是区区二十两银子吗,许文壶你听好了,你一定要出这个钱,我必须要和你一起进宫!”
许文壶眼见要断的气被及时续上,他睁开眼睛,双眸终于重新焕发神采,心满意足地点头道:“这才对。”
但话一出口,他旋即便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摇头,急切不已,“不对,这不对,这二十两银子我不能花,桃花你不能跟我进宫。”
李桃花手一拍,“什么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她一脸坚定,两眼灼灼地看着许文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觉得,你一个大活人,还没有二十两银子重要。”
许文壶张了张嘴,回绝的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
皇城,西角门。
炒熟五仁馅的香气从闹市飘至宫门底下,许文壶身着湛蓝官袍,身姿挺拔如白杨,拱手作揖时,顺势便将袖中的银子塞给了太监。
“有劳公公通融。”
太监收好银子,橘皮似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点着头客气道:“好说好说,许侍读看着身子骨便不好,身边没个伺候的怎么能行。”
太监扫了许文壶身后的李桃花一眼,斜着眼睛呵斥拦在门前的几个小宫人,“都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进去,一群没眼力劲的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