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壶仍旧挡在他面前,执拗分毫不减,双眸清亮,不卑不亢道:“道长,它们只是较为少见的鱼,不是什么妖怪,它们原本生活在汪洋湖泊,被捕捉到此并非它们的本意,叫声亦是本性使然,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不如找个河流将其放生,也算给自己积点德行。”
许文壶干脆转脸,问起陈亮:“陈管事,你怎么看。”
陈亮想到这些时日来的担惊受怕,再看那几尾怪物便没了害怕,反而又气又恨,恨不得直接将其生吞活剥,可听着那犹如婴儿的啼哭,终究叹气道:“唉,好歹是条性命。”
青空急了眼,多年来受人追捧养成的极高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个冒牌货压上一头,便故意提起身份,“陈管事,本道是你家花重金请来的,他是冒充本道进来骗吃骗喝的,你觉得你是该听他这个骗子的,还是该听本道的?”
陈亮面露犹豫。
青空嗤之以鼻,“妇人之仁,这妖物修炼得如此妖性,今日不杀它,明日它便要杀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陈亮沉默一二,不由点头附和:“道长言之有理。”
许文壶追问:“那敢问陈管事,这几条鱼在过往可有伤人事件?”
陈亮实话实说:“不曾有。”
许文壶无奈道:“由此可见,它们真的就只是鱼而已,何必给它们冠上妖孽污名,受人的喜恶所摆布?”
青空彻底忍受不住,对许文壶破口大骂:“我是道士你是道士?我说了算你说了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替我做主?”
一番话将李桃花都气得头顶冒火了,恨不得一刀把那青空妖道给剁了。可许文壶并不反驳,反而点头,“的确,我许文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为天尽头一个被贬的知县,比不得道长你德高望重。但我读过几本书,知道些做人的道理,明白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鱼受困鸣啼,叫声如同婴儿,此乃自然现象。可非要将普通的鱼比作妖邪,将鱼叫曲解为法术,此乃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长此以往,百姓学习效仿,岂不落得人人愚昧无知的下场?”
“你!”青空被他说得七窍生烟,两眼快要冒出火来。
这时陈亮忽然变了脸色,面朝许文壶惊诧道:“自认识以来只知您姓许,方才方知您全名,难道您就是那位在天尽头因铲除恶霸王大海被革职的知县,许文壶?”
许文壶懵住了,有点不懂为何陈管事会突然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见他迟疑不肯回答,李桃花跟唯恐自家孩子错过表扬似的,忙不迭便道:“是他!就是他!恶霸王大海就是被他铲除的!”
许文壶也只好硬着头皮拱手,“正是在下。”
陈亮端详着他,竟喃喃念出:“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转身朝门外,对许文壶摊手,“许大人,这边有请,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那这几条鱼……”许文壶一时猜不出对方用意,也不关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就只关心那几条鱼的命运。
陈亮的表情又成了一开始的和善,陪着谨慎和笑脸,“许大人放心,小人即刻便安排小厮将其放生,保证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湖泊。”
许文壶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随陈亮出门。
李桃花担心许文壶安危,自然要随他一起去,陈亮也没阻止,二人便一起被请到前宅,并肩随陈亮离开。
在他们身后,青空干站在原地,成了空气一般的人物。
他身边的小童用酸不溜秋的语气道:“居然被请到前宅了,这可是连师父都没有的待遇,他们这群冒牌货凭什么啊。”
青空额上青筋猛跳,面露屈辱之色,牙一咬道:“闭嘴!”
第69章蚕
李桃花不记得自己穿过了几道门,只觉得眼前场面越来越开阔,走动的仆人也越来越多,从清一水的小厮,到夹杂些貌美的丫鬟,除却行礼,人人走动不停,各司其职。
她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这几日所活动之处不过这宅中九牛一毛,往外面走,这陈宅竟比王大海家里还要显得富贵。
“许文壶。”她小声叫许文壶的名字。
许文壶侧过脸看她。
李桃花瞧着陈亮走在前面的背影,好奇地问:“他刚才说,是他家老爷要见你,难道你认识陈老爷?”
许文壶摇头,目光同样疑惑起来,对她道:“我过往并不认识陈姓之人。”
“这不就怪了。”李桃花柳眉蹙紧,坏人见得多了,越看陈亮越觉得有鬼,她却也并不怕,想不通便将语气一沉,“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让他们动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