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禁卫上前,想要将他拖出殿外行刑,他才恍然梦醒,哭着朝龙椅爬去,“陛下明鉴!臣真的不是啊!臣也只是听话照做而已,主谋另有其人啊陛下!”
禁卫抓住他双脚,将他强行拖走。
林祥上半身伏地,下半身悬空,姿态极为难看。
他顾不得,见祈求天子没用,便对昔日旧主摇尾乞怜。
“葛大人!属下求您为属下说句话吧!没人比您更清楚属下有多无辜啊!”
刑部尚书葛丰头颅低垂,目不斜视。
“还有您!曹大人!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我送死吗!”
“孔大人!您可是堂堂衍圣公啊!您怎可不为我求情!”
太和殿外,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鲜血,染红汉白玉御阶,随着阶梯缓缓往下流淌,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林祥弥留之际,喃喃重复的,唯有一句:“你们怎可……弃我……”
*
深更时分,冰霜结上窗棂,房内烛影昏黄,融化冰冷。
灯影下,李桃花的眉心不安地跳动着,上面沁满晶莹的汗珠,紧闭的眼皮也在不停打颤。
“不,我不给……”
李桃花强启牙关,口齿含糊不清,咬字紧张而急促:“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刀给你的,你不许碰它!”
许文壶握住她的双肩轻轻晃动,焦急道:“桃花醒醒,都过去了。”
李桃花睁开眼,看到许文壶,下意识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的眼泪像断线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哽咽道:“都怪我,我不该把刀给她的,我不给她,她就不会死了。”
许文壶的身体僵硬,刻意抬高了下巴,不让自己嗅到怀中少女身上温热的香气。
他缓慢地将手落在李桃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安抚着。
“桃花,事情已成定局,痛苦亦无力更改。你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位姑娘,可一心求死的人,即便没有你留下的那把刀,也会找到其他的刀。桃花,我不喜对好人歌功颂德,好像说上两句体面话,牺牲也成了理所应当之事。”
“可那位姑娘救了所有人,她此刻若能看到我们,定然不是想让我们哭着去心疼她有多可怜,而是擦干眼泪,去欣赏她的勇敢和强大。”
李桃花的眼泪渐渐止住,她往许文壶的怀里又缩紧了些,贴着他的心跳问:“许文壶,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许文壶的声音轻下许多,温和如春风,“只要你需要,我就会。”
摇曳的烛影犹如慌乱的心跳,李桃花咬了咬唇,继续问:“那你还记得,咱们俩在体仁阁分离之际,你都对我说过什么吗?”
许文壶的身体定住了。
深更露重,他没由来感到口干舌燥。
“我给你煨的汤应该是好了,我去给你端来。”许文壶轻轻推开李桃花,起身便往外走,脚步匆忙,透着股慌乱。
李桃花还沉浸在两具躯体紧贴的温暖之中,忽然温暖不见,凉气袭来,让她懵了懵。
她看着许文壶背影消失的方向,无奈地锤了下被褥,小声道:“真是个呆子。”
不多时,许文壶将汤端来,给李桃花盛出一碗,细心地喂给她喝。
温热的汤水下肚,李桃花的心也暖了起来,她看着许文壶的眼角眉梢,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这根本就是老天专门按她心意降下来的人才对。
“许文壶,我再问你一遍,”李桃花不死心道,“你真的不记得,你都在体仁阁跟我说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