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也顾不得在那回忆他爹,三步并两步跑回屋里,“许公子怎么了?”
许文壶摇头,刻意不去看李桃花关切的眼神,顶着羞红的面颊脖根,故作轻松道:“无妨,原地站了太久,乍然活动,有些气血冲头。”
李桃花松了口气,用后怕的语气骂他:“人不行就少活动,你不知道你比熟透的桃子还容易蹭破皮?”
许文壶拉了拉李桃花的袖子,小声辩解:“桃花,我行的。”
“不,你不行。”李桃花不容置疑。
“我行……”
“你不行!”
“好吧,我不行。”
李桃花只当自己打赢了场胜仗,没再管许文壶,转身便去看栓子了。
她丝毫没察觉,许文壶眼眶泛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
午后时分,许文壶在老槐树下教栓子认字。
他捡了两根树枝,自己一根,栓子一根,对栓子轻声细气地说:“你还未开蒙过,我们便从最简单的字认起,我教你一遍,你自己再写一遍。”
栓子点头如捣蒜,态度十分端正。
“第一个字,上。”许文壶在地上先写下去,一条竖杠两条横杠,一个秀气完整的字便出来了。
栓子的兴致立马便来了,有样学样写在土里,嘴里也跟着念:“上。”
“第二个字,大。”
“大……”
“第三个字,人。”
“人……”
两个人坐在树下,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到有道佝偻的瘦小身影躲在树后正在偷偷听他们说话,冒着贼光的眼睛闪烁不停。
“等会儿学,先把肚子填饱。”李桃花的吆喝声从院中传到院外,她手里端着一叠白面饼子,一叠酱油拌鸡蛋,直奔树下走去。
但等走出门,她不知看到什么,竟将柳眉一蹙,步伐顿住,扬声喊道:“什么人躲在那!出来!”
许文壶和栓子这才知道有人在偷窥他们,顺着李桃花的目光往树后望去。
树后面,蒋老太拄着拐棍,颠着小脚,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一张树皮似的老脸毫无心虚,理直气壮地板着表情,好像在场的三个人都欠她,她是来讨债的。
李桃花走过去,将两个碟子塞到许文壶手里,叉腰走向蒋老太,凶巴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太婆,你来这干什么?还嫌之前添的麻烦不够多吗。”
蒋老太哼了声,覆舟嘴往下一撇,斜着眼睛瞥向栓子,“听说他家孩子找回来了,我特地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找回来了,真好啊,真好。”
说着“好”,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眼底也全是嫉恨。
栓子害怕,下意识往许文壶身后躲,李桃花冷哧一声,对着蒋老太讥讽道:“得了吧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哪里是来看栓子的,你是来看栓子死没死的吧?”
蒋老太被戳中心事,根本没有羞愧的意思,不慌不乱拄着拐棍,摆明了要脚底抹油。
李桃花拦住了她,无比费解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将心比心难道不会吗?你这么盼着人家的孩子没好下场,你就不怕都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蒋老太不知被刺中哪根神经,竟倏然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李桃花,残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瞪我?以为我不会瞪回去吗?”李桃花睁大了眼睛,也学着去瞪蒋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