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也不是抗拒这件事,我就是,感觉这件事太成年人了。”
“可能我心智还不够成熟,我总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扮演成年人,像成年人一样上班,像成年人一样生活,但我每天想的全都是很小的事,开心了奖励自己吃顿好的,难过了自己吃顿好的犒劳自己,每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再多一点,我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感觉那不是我现阶段做的事。但你问我愿意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吗?那我肯定是很愿意的。”
“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焦虑,沈弈,一辈子很长的,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长到我们皮肤松了,头发白了,身体变差,慢慢变老,变成街上随处可见的阿公阿嬷,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个日月,见证彼此每一个变化,到那时我们还会在彼此身边,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沙发上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交握,此刻,两只手握得很紧。
“好。”沈弈眼圈也红了,“那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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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过年是在自己家里过的,大年初一,程灵拜访了沈弈的外公。
又和那一大家人见了面,不同的是,程灵这次收了很多大红包。
她从小到大收到的红包都没有今天一天多,又或者说,都比不上沈弈外公一个人给的红包大,外公给了一万,沈弈爸妈各给了一万,其他舅舅们给了五千,程灵的包都塞不下这么多钱了,只能用手拿着。
因为她的到来,这一大家子高兴得不行,全都恭贺匡半青身份升级,以后要给人当婆婆。
匡半青不喜欢这个称呼,说把她叫老了,她还是更喜欢程灵管她叫姐姐。
他们问程灵很多问题,从她跟沈弈怎么认识的开始,到大学程灵的那些打工经历,把匡半青心疼坏了,拉着她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
“都怪阿姨当初没问清楚,阿姨要早知道这种情况,怎么都要让这小子去找你的,凭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程灵尴尬地被匡半青拉着手,不知道怎么说。
也许对她来说是苦,可对当时的自己而言,那分明是希望和幸福。
不过她只是应着,没有多说什么。
匡成玉还说,高考结束后,沈弈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一堆碎纸片,他看不下去,去劝沈弈出去玩玩,沈弈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说:“外公,你那些坏掉的旧书是怎么修好的?”
匡成玉拄着拐杖,扫了眼沈弈面前那堆碎纸片,沉吟道:“这个,这叫古籍修复。”
……
就这么一句话,误打误撞让沈弈走上了这条路。
匡成玉抚掌大笑:“多亏了程灵,我那些旧书坏了蛀了,再也不用找别人修咯。”
沈弈坐在沙发上,脸被说得通红:“外公!您说这个干什么!”
那些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沈弈,匡半青又问程灵,去年过年沈弈是不是去找了她。
程灵点头应了,匡半青得意地对沈弈一扬下巴:“看吧,我就说你小子是去找那个小姑娘,你还不承认。”
沈弈实在没力气应付这么多亲戚,包括自己的亲妈,只能投向:“放心,以后都不会瞒你了。”
“……”
外面烟花漫天,屋子里是欢声笑语。活了二十多年,程灵从没过过这样热闹的春节,虽然她不向往这些,但是身置这庞大的热闹之中,总会被别人的幸福感染。
她出神地在想,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怪沈弈有那么多阳光与爱。
她的十七岁,阴雨连绵,闷热粘腻,而他是从罅隙里渗透进来的光。
哪怕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石阶砖缝的苔藓也能得到这日光垂怜。
一点点,也足够耀眼。
她便是靠着这一点阳光,独照她的阳光,支撑着她,走过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