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贵领着口谕去传钦天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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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一座府邸,幽暗的屋中仅有几束光线照入,浓郁的草药味弥散在整间屋子里。
肃祁的身影半隐在暗处,肩头挡住倾洒的光束,阴鸷的眼看向药浴里沉睡的阿蛮。
肃祁道:“姓顾的太碍事了,总是一次次坏了计划。”
冯甸取来银针,站在浴桶外,拿银针扎入阿蛮的手臂,道:“这次我稍稍调整药材,阿蛮比以往更强了,他若出战,顾如璋没法招架。但得寻个时机一击制胜,否则再暴露,便真没地儿藏了。”
肃祁皱眉,不悦道:“真是个麻烦,那次在山洞,你们就应将那一干人等都解决了。”
肃祁等不及那时机了,对冯甸道:“给阿蛮吃的药,给我一份。”
冯甸抬头打量青年,似乎已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他的打算,摇头道:“甭找我,现在没药给你,且等阿蛮跟顾如璋大战一场,决个高下。”
阿蛮是冯甸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培育出来的试验品,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手,正值验证的时候,一丝岔子也不能出。
冯甸目光回转,继续着手里的事,给阿蛮施加银针,“这个把月的时间,他的容貌恢复了大半,真期待他们打起来的局面。”
肃祁面色沉沉,盯着药浴中白发长髯的中年男子,从那逐渐恢复的容貌中,依稀间瞧见了朝中熟人的影子。
肃祁只记得那年冯甸突然带回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男子,此人便是阿蛮,他被做成了药人,双目浑浊,只听命于造就他的冯甸,以及特有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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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过,树影摇曳,层叠的热浪散去。
“璋儿。”
顾婉音喜极而泣,手指颤抖着抚摸顾如璋的眉眼,这张脸与他父亲有七分相,嗓子即便再疼,也用力唤着他的名字。
顾如璋亲眼看见重伤的母亲被推下山崖,他在丧母的痛苦中的度过了十五年,竟不料母亲还活着。
济世堂,他常来。
母子间最近的距离,也是最远的间隔。
顾婉音眼眶泛红,泪花在眼里闪烁,扯着发疼的声带,磕绊着问道:“你爹呢?”
虽然薛玉棠跟她提过,他们都以为阿璋父母双亡,但死不见尸,她还是保佑一丝幻想,期待着从阿璋口中得到的答案。
顾如璋双目猩红,垂下的手掌暗暗攥拳,过了许久,才道:“不在了。”
简短的三个字,让顾婉音眼里的期待消失,愣怔良久,侧身靠着轮椅椅背,痛哭失声。
众人好不容易才将顾婉音安抚住。
顾如璋问道:“母亲对追杀我们的歹人,可还有印象?”
顾婉音回忆了一下,事情都过了十五年,时间久远,她实在是记不起来了,无奈摇了摇头。
失声痛哭过的嗓子太痛,像是刀片滑过,顾婉音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如璋握了握母亲冷凉的手,没再说什么了。
男人的眼底滑过一抹肃冷,他记得就好。
顾如璋夫妇接了顾婉音回顾府,刚从济世堂出来,就看见在对面茶肆边坐着的谢铮。
顾如璋对薛玉棠道:“你先扶娘回车中。”
谢铮也瞧见了这一家人,将碗里的凉茶一饮而尽,正欲离开,顾如璋独自一人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