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鬼物看他想跑,纷纷更加着急的撕扯着他身上的血肉,薛挽星甚至看见其中一只在抱着他的小腿骨啃,尖利的牙齿磨在硬质的骨骼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可怖声音。
他闭了闭眼,提起一口气猛的将身体抬起来,然后用身体的重量撞开了那扇门。
耳边的尖啸嘈杂之声忽然一空,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薛挽星瘫在地上,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他面朝下在那儿躺了不知有多久,及膝的黑色水面涟漪微荡,薛挽星动作一卡一卡,缓慢的将自己从地上支了起来。他坐在那不深的黑水里,衣裳破烂不能蔽体,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干了,但是他依然没有死。
薛挽星仰头看着漆黑一望无际的头顶,而后以手撑地,失去了小腿和膝盖骨相连的大腿骨勉强支在地上,缓而又缓的就这这个姿势艰难往前膝行。
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久到他的衣服被黑水腐蚀融化,久到他身上残存的一点筋肉在渐渐氧化,变黑,腐烂,久到他因为膝行而不知把另一只小腿骨给什么时候磨断弄丢了,但他还是在继续往前行走。
这种感觉让他很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这样麻木的,机械的,没有灵魂的度过了如此孤独漫长的岁月,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块石头,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棵树,有时候他在跳在跑,他应当是一直兔子,但是下一刻他的身体一空,大抵是被捕食者抓走了,然后他成为了一只老鹰。
这样漫长无止境的枯燥视角在他看见一张稚嫩关切的脸时豁然而止。
那个人替他擦掉脸上的分泌物和泪痕,给他的伤口上药,替他抓虫,洗澡,和他一起睡,一起玩,对他说悄悄话。。。。。。薛挽星想,自己可能是变成了一只猫。
人类对猫一向是这么温柔的。
温柔,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以及词语里的深刻含义。
大约自他诞生以来,就是为了让他感受到这一刻,对吗?
但是当他看到少年被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按倒在地上,强迫他看着自己被车轮碾压成肉渣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奇的愤怒,这种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肺,烧得他煎熬不已。薛挽星的一双红目死死盯着那几个黑衣人,他在盛怒之下冲破禁锢,已经管不到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裹挟着一团黑雾出现,伸出腐烂到不堪入目的手,遥遥指向那几个捆住少年的人,用力榨干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丝天魔之力。
他要他们,全部都死!
男人们惨叫着化为一摊恶臭的血水,缓缓流进了下水道里。
而少年从摩托车座跌倒在地上,意识已经不甚清晰了。薛挽星跪坐在他旁边,神识混混沌沌,他不太记得自己说什么了,语言颠三倒四的,因为发声困难所以心焦而惶恐,只记得自己对少年说过:“等我”,亦或是“如果等不下去了,就来找我”。
他克制的伸出自己污黑肮脏的指骨,小心翼翼的拭了拭少年雪白的脸,然后伸出指尖,点了点少年的额头。
他空洞污黑的眼眶里忽然流出眼泪,缓缓往下滑落,他说:“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找到我了,”他伏下身去,几近失声:“哥。。。。。。”原来是你先找到我了。
黑水荡漾着将他包裹起来,他的额间漫出一道青光,薛挽星的肢体被涌动的黑水从地上托起,他失去的小腿骨和指骨,他的皮肉,他被掏空的内脏,他的头发,他的脸,都渐渐在涌动的黑水里露出原本的模样。
青光漫射出去,薛挽星迟缓的抬起头,循着青光的方向而去,兜兜转转,他打开了面前的一扇门。
但是下一刻他却发现那并不是门,其实是一面水镜,而陈琅就站在水镜之外,对他张开手:“过来。”
水从薛挽星的眼睛里溢出来,又缓慢的落进池子里,他跨出水镜,径直将少年抱了个满怀。
他吻着少年的发顶,几近虔诚的说:“你找到我了。”
他怀中的热度如此温暖而真切,于是陈琅微微笑起来:“是啊,你终于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