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你真说对了。”他再度开口道,“我那个朋友,从小家庭就不和睦。父亲年轻时是个二流子,没个正经工作。人长得挺周正,却喜欢拈花惹草,不负责任。他的母亲看走了眼,未婚先孕了。孩子刚出生,他的父亲就原形毕露,养不起家,还喜欢动手打人。母亲为此离家出走了。他和父亲的关系很差,初中读完后就去了可以住校的职高,只为了和父亲彻底撇清关系。”
“可长大以后,他发现自己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模样。整天不务正业。仗着长得还行,常年混迹酒吧,从没正经对待过一段情感关系。他担心自己不具备投身稳定生活的能力,就算真结婚了,很快也会闹到家庭破裂。毕竟有他父亲这个前车之鉴。父子俩人至今还不相往来,彼此视若仇敌。父亲住进养老院几年了,他一次也没去探望过。”
听完后,邱晗低头沉思良久。
“这种情况的话,恐怕你也很难劝说吧。还是得由他自己得出结论才行。”
“也是啊。”
操场上踢足球比赛的人已经换了一拨。邱晗站起身,掸了掸长裙上的灰尘。
“再不去病房就来不及了。我只请了半天假。”
“去吧,我就不陪你了。阳光不错,我想再坐一会儿。”
邱晗前行几步,又回过头来,“我觉得,你可以劝那位朋友和父亲见上一面。这么多年没见,说不定彼此之间的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
李浩宇笑着摇了摇手,“那家伙确实这么考虑过。”
李浩宇耐心喝完手里的可乐,把空瓶扔向垃圾桶的方向,空瓶砸在垃圾桶的边缘弹了出来。
他也懒得再去捡,径直前往医院。此时李浩宇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和父亲见上一面。
李浩宇一直记恨着父亲,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他就认为,自己不该被局限于这般悲惨狭隘的家里,应该拥有一个更为幸福的环境。
同班同学好像都生活在幸福和满足中,他们都跟父母一起去过儿童乐园。唯独自己没有,太不公平了。若干年后,能力和资质远比他差的家伙们,个个都比他混的好。如果换个家庭环境,以他的才智,考上个不错的大学,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能与他人平等竞争,他根本没必要指望王雅君的父亲的怜悯,厚着脸皮求取一个工作机会。
但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可能性早没有意义了。就像邱晗说的,他必须和父亲见上一面,认同当下的处境,解开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如果父亲愿意道歉,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算了。这样他可能就不再恐惧家庭,恐惧成为一个父亲了。
李浩宇站在病房门口,深呼吸了一次,确定心情平复,这才走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病房的门被砸出一声巨响。路过的护士和病人吓了一跳,一致望向摔门而出的李浩宇。但他怒气冲冲,完全不理会他人谴责的目光。
又一次,他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又一次,李浩宇在心中确立了一个事实:所谓的家庭关系,对每个人意义都不同,没必要参照他人的意见。
对他而言,血缘终究不过是沉重的枷锁而已。
当晚,李浩宇没回家,打车去了南阳路步行街。
南阳路步行街是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都小有名气的景区。但对本地人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步行街上全是商铺,商品的来源都是义乌小商品城。所谓的本地美食也都是骗外地人的,主打一个又贵又难吃。
他特意去了一趟路口的公共厕所,检查环境有没有异常。如果犯罪计划顺利开展,后天这里将成为交易赎金的场地。
南阳路是所谓的“数字街区”试点,是全市唯一大量配备了公共摄像头的地方。为此才特意选择了这条街进行交易。一旦警方动了查监控的心思,就会再一次落入陷阱里。
从厕所出来,李浩宇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个僻静的包厢,点了一壶雨花茶。一边啜着茶水,一边等待着时机到来。
手机响了,是王雅君打来的。从傍晚到现在重复到第七次了。本来不想节外生枝地去接听,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李浩宇叹了口气,抓起手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忙。”
“在忙,今天你不是没去上班吗?”
消息还真灵通。看来是王雅君的父亲迫不及待地打了小报告。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啊。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名下还有一家健康产业公司要经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