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五步。
可关寄舟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他跪在地上,仰着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解汿。
那里面看不到任何的虚情假意,只有追悔莫及的痛心。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自可前去调查,”关寄舟一字一顿说的格外认真,“就算陛下要砍了微臣的头,微臣也还是要说。”
“陆相,才是为这个天下做出了最大牺牲的人!”
关寄舟跪在那里,说出的话语铿锵有力,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几乎快要将满口的牙都给咬碎了。
每说出来一句话,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骨头缝隙里面都会传来令人牙酸的尖痛。
时刻正是深秋,冷风卷着旋打在人身上,刮骨削肉般的疼,如此冷的天气,汗水却浸湿了他的脊背,那绣着精美鹤纹的官袍,都好似在这一刻连在了他的皮肉上,只稍微动一下,仿佛都能将一大块肌肤连血带肉的撕扯下来。
高高在上的新帝解汿俯瞰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
可没有。
那双眼红的瘆人,满腔愤恨。
悲痛,惊恐,后悔,无奈,绝望……
种种情绪交织其中,浓烈的几乎快要溢出来,可却唯独没有说谎的心虚。
解汿转过了头,不再去看。
或者更贴切的形容是,他不敢去看。
他不愿意承认有这样的事情。
倘若沈听肆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在隐忍,都是为了大庸的天下,为了百姓的未来。
那他呢?
他所受的苦,遭的罪,以及死去的那些亲人们。
又算得了什么呢?
“够了!”解汿冷嗤一声,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不论他陆漻……”
话还没有说完,解汿身旁的大太监突然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冲了进来,“陛……陛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解汿房开口呵斥,大太监已然跪在了他面前。
“陛下,安平公主的车架已然到了宫门口了。”
“你说什么?!”解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也顾不得责怪大太监失仪的行为,整个人带着股迫不及待就要往外面冲,“快点备驾!”
走到一半,他又扭头看向关寄舟和毕鹤轩,“你们俩,一起来!”
祖母,嫂子和妹妹被沈听肆害死以后,他几乎就已经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这世上仅剩的为数不多,和他还有血脉关系的亲人,就只剩下安平公主和从皇陵接回来的废太子梁渊了。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处理朝堂上的事情,解汿虽然安排人去皇陵把梁渊给接了回来,但人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呢。
如今,安平公主回宫,正好带着她一起,他们兄妹三人也可好好叙叙旧。
长长的宫道上,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解汿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安平公主。
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毫无形象的迈开腿向前狂奔了起来,“安平,你终于回来了。”
安平公主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由着解汿打量,“二表哥,好久不见,?*?现在……应当叫你陛下了。”
解汿完全忽视了她的话,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瞧,“瘦了,也憔悴了,你受苦了。”
“没有,”安平公主摇了摇头,“都是陆相安排的好……”
“陆漻?”解汿的心头闪过一抹不解,但还不等他问清楚究竟有什么安排的时候,安平公主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二表哥,你先闭上眼,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好。”解汿十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太平公主扭头,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很小声的说道,“快来,快来。”
片刻之后,解汿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带着一丝笑意的嗓音,“二哥!”
解汿猛然间抬头,随后就看到那个早已经在诏狱里受尽侮辱而亡的妹妹,正站在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瑶……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