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莫潘低声领命，和众将一起躬身道礼。洛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起身。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喊了一声：“洛将军。”他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苦。他想说凡人之躯，本就不可能成为神明，但他想说的一切，都被洛北望过来的眼神止住了，咽在喉咙里。
nbsp;nbsp;nbsp;nbsp;吴钩极有眼力见地替洛北搬来一把椅子，替他掸了掸灰尘。洛北坐下身，重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女郎：“你要见我？”
nbsp;nbsp;nbsp;nbsp;女郎见他过来，双目喷火，差点又要扑上来，被琪琪格和巴彦一左一右地按住了：“是，我就想问问你，既然你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乌特特勤，为什么不能早来一天？！只要一天，我的妹妹就能活下来。”
nbsp;nbsp;nbsp;nbsp;洛北抬起眼眸打量了这年轻的女郎一眼，轻轻笑了一声：“既然你知道我是阿史那乌特，难道就没有听过关于我母亲的那个传说吗？”
nbsp;nbsp;nbsp;nbsp;传说乌特特勤的母亲是个阿史德家族的女巫，她以秘仪把自己献给了伟大的祆神。祆神怜悯她的儿子，于是赐给他一双看破一切的眼睛。
nbsp;nbsp;nbsp;nbsp;女郎错愕地抬起头，正看到洛北以那双璀璨如流金的眼眸望着她，见她望过来，森然一笑：
nbsp;nbsp;nbsp;nbsp;“敢在我的这双眼睛下撒谎，你的胆子真不小啊。”
nbsp;nbsp;nbsp;nbsp;“我没有——”女郎开口想要辩解什么。
nbsp;nbsp;nbsp;nbsp;但洛北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已抬头望向乐舞班子的那边：“不要再演了，你们这些乐舞班子的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精通演戏。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nbsp;nbsp;nbsp;nbsp;乐舞班子的众人也不敢再哭了，一个个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那女郎和洛北。
nbsp;nbsp;nbsp;nbsp;女郎怒目瞪着洛北：“你这么害怕，是因为我戳穿了你的真面目吗？”
nbsp;nbsp;nbsp;nbsp;洛北不理她：“我数十个数字，数完之后，我就开刀，十、九……二、一。”见她还不说话，貌似随手一般地指了指跪在最外面的那个吹笛的少年：“把他拉出去，杀。”
nbsp;nbsp;nbsp;nbsp;巴彦抱拳应了，大步流星地走上来，抓着那小子的双臂就往外拖去。那少年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像只小鸡似的被拉到门外，刀鸣一声，才吓出他一声惨叫。
nbsp;nbsp;nbsp;nbsp;“不！”女郎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放过他，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nbsp;nbsp;nbsp;nbsp;巴彦把少年重新提回场中，把他扔到了女郎的身边，手中的刀还明晃晃地亮在那里：“说！”
nbsp;nbsp;nbsp;nbsp;“是……是康孝哲。”女郎擦了擦眼泪，“他是，是我们的主人。他说，你手上这些兵马，都是你东拼西凑出来的，只要你一死，他们就会四散奔逃。他会去劝说哥舒将军叛唐自立，担任碎叶城的新主人。他有五百精兵，都是哥舒部的本部子弟……”
nbsp;nbsp;nbsp;nbsp;哥舒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孝哲叔叔这么说？他，他疯了不成？”他顾不得众人在场，也跪倒在地，膝行到洛北面前：“洛将军，我绝无此心！若将军真的怀疑我，我可以以死明志！”说罢，他把腰间宝刀拔了出来，就往自己颈边横去。
nbsp;nbsp;nbsp;nbsp;洛北没想到哥舒亶性烈如此，忙按住他的右手，又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哥舒将军，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哥舒亶低下头，眼泪已经砸在了地上：“可我不明白，孝哲叔叔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他鬼迷心窍了不成？”
nbsp;nbsp;nbsp;nbsp;“鬼迷心窍的是你吧，哥舒亶？！”
nbsp;nbsp;nbsp;nbsp;片刻之后，郭知运奉命把康孝哲抓了过来。他被软禁月余，吃喝照旧，却不得运动，整个人已比昔日胖了一圈，见到众人都在这里，也不想做无畏之斗，只看向站在洛北身边，腰挎宝刀的哥舒亶：“哥舒亶，你现在只要一刀，就可以把碎叶城变成你的牙帐，你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甘于屈居人下，做这个胡汉不知的骗子的手下？”
nbsp;nbsp;nbsp;nbsp;哥舒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吗？你让我杀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为了让我在碎叶城自立？！你连自己称王的勇气都没有，却要为了你自己的野心，拉这么多人陪葬？！”
nbsp;nbsp;nbsp;nbsp;洛北不想他和昔日父亲的朋友起冲突，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不必再说，自己转向康孝哲：“康孝哲，事已至此，把城里你的那些同党的名单都交出来，我可以只杀你一个。不然，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你的妻子儿女，族人子弟，现在可都是任我处置的奴隶。”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乌特，你何必这样假惺惺地收买人心？”康孝哲呸了一口，“有本事，把你的兵马退出碎叶城，我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我不信沦为阶下囚的人会是我！”
nbsp;nbsp;nbsp;nbsp;“铿锵”一声，洛北已拔刀出鞘，刀光横在康孝哲脖颈——正如月余之前，他孤身走进碎叶城的那个清晨一样耀眼：“想激我现在就杀了你？那未免也让你死得太容易了。知运，把城中的世家大族、行会首领还有各部的领袖和长老们都请到这里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他们说。”
nbsp;nbsp;nbsp;nbsp;第117章nbsp;nbsp;“倘若你们在我的面前玩草原上那套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把戏……”
nbsp;nbsp;nbsp;nbsp;这会儿元宵灯会刚散不久，天色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郭知运得了令，带着兵马走街串巷，一个个地把这些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抓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人聚集在衙署的花厅之中，花厅中没有奴婢和仆役，只有一群群明火执仗的军士们陪伴。
nbsp;nbsp;nbsp;nbsp;有几个机灵的人掏出金银来，要和这些士兵行贿问话，可银子塞到士兵们的手中，就立刻被推了回来。他们说的话再软、再好听，落在这些人耳边，就如泥牛入海，无论他们怎么劝，这些军人都是一个字也不多说。
nbsp;nbsp;nbsp;nbsp;正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郭知运披坚执锐，带着一队士兵卫护着洛北进了花厅。
nbsp;nbsp;nbsp;nbsp;洛北难得没穿盔甲和官服，只穿了一身居家的石青色锦袍，在外间披了件厚重狐裘披袄，缓步过来时竟有几分世家公子般的疏落洒脱。
nbsp;nbsp;nbsp;nbsp;可他走到花厅中，大马金刀地往主位的椅子上一坐，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望了一眼众人时，又立刻显出百战之将才独有的那股沉稳和杀气。
nbsp;nbsp;nbsp;nbsp;众人哪敢再坐，纷纷站起来向他躬身道礼。
nbsp;nbsp;nbsp;nbsp;洛北靠在椅子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诸位，都坐下吧。原来我年前收复碎叶城的时候，就该请你们和我见一见。可惜啊，诸事繁忙，今天才有空摆了这桌宴席。知运，你请将士们上菜吧？”
nbsp;nbsp;nbsp;nbsp;“是。”郭知运挥了挥手，走进来两队士兵们把一碟碟早点端到了桌上——那些东西大部分是粗粮制成的，样子也简陋，但胜在份量极大，很能管饱，显然是军中常吃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在座的众人都享受了多年富贵，哪还能咽得下去这个东西。他们不知道洛北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碍于他就坐在上头，也不敢私自交头接耳，传递消息，只能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
nbsp;nbsp;nbsp;nbsp;那队军士上完了菜，各自靠回班列。郭知运抱拳道：
nbsp;nbsp;nbsp;nbsp;“将军，菜上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