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默啜收住心情，转过头来看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nbsp;nbsp;nbsp;nbsp;“匍俱，你感觉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父汗……是乌特特勤回来了，他的冤魂来向我们索命了……”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望着父亲，似乎抓到了能摆脱那双金色眼眸的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默啜大汗的衣襟：
nbsp;nbsp;nbsp;nbsp;“救救我……父汗，不是我害死他的，不是我……”
nbsp;nbsp;nbsp;nbsp;默啜轻轻笑着叹了口气：“当然不是你。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乌特特勤串联各部意图谋反’的证据都是你伪造出来的？”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望着他，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
nbsp;nbsp;nbsp;nbsp;“你太小看他了，他要是想谋反，根本不会留下那么多痕迹，更别说还被你发现……当年我一直不让你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就是这个考虑……”
nbsp;nbsp;nbsp;nbsp;默啜闭上双眼，当年阿史那匍俱奉命征战西域，结果麾下的西突厥各部不听他的号令，反而悄悄地在私下供奉乌特特勤的旗帜。阿史那匍俱气不过，便指使手下诬告乌特特勤谋反。
nbsp;nbsp;nbsp;nbsp;证据到了默啜那里，便被他全部收了起来，即使阿史那匍俱几次要求，他也没有要把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公之于众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迷惑不解：“但父汗还是把他放逐出了牙帐……”
nbsp;nbsp;nbsp;nbsp;“不错。”默啜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仅把他放逐出牙帐，还派我的铁卫和阙特勤去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先为他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一惊，怪不得阙特勤那次回来之后，性情大变，牙帐中人都以为他是失去了好友十分难过，没想到……可这是默啜大汗在问他，他也只能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默啜睁开眼睛，目露精光：“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被他吓得连伤口都感觉不到疼了：“是，是，父汗。”
nbsp;nbsp;nbsp;nbsp;“你之后要继承我的汗位，既然你容不下他，那他只要活着，对你来说就是个威胁。所以他只有死。你明白吗？”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点了点头：“明白了，父汗。”他似乎有点回过味来，“既然不是乌特的冤魂来向我索命，那阙特勤当年就是误报了什么黑沙暴的事情……是，一定是阙特勤包庇了自己的朋友，父汗你要……”
nbsp;nbsp;nbsp;nbsp;一想到能借机除掉这个对手，阿史那匍俱的眼神都亮了，他抓住默啜的衣袍，轻声哀求着：“看来阙特勤兄弟狼子野心，已非一日，请父汗……”
nbsp;nbsp;nbsp;nbsp;默啜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笑了，他望着匍俱：
nbsp;nbsp;nbsp;nbsp;“我要如何？放逐阙特勤？还是杀了他？默矩呢？也一起杀了？”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和自己的父亲争辩。
nbsp;nbsp;nbsp;nbsp;“你当现在还是当年的情况吗？如今阙特勤正带着两万兵马在东边平定契丹叛乱，仗仗都是大胜仗。动了他，契丹怎么办？年前才被平定的拔汗那人会不会借机举事？为了多年前的陈年旧事，我会让汗国天下大乱？他们兄弟如今可握着汗国三分之一的兵马！”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简直有些心灰意冷了：“父汗，那我们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怎么办？当务之急，是你要养好伤。”默啜站起身。
nbsp;nbsp;nbsp;nbsp;突厥人是崇尚胜者的民族，这些部族领袖和汗国重臣们，绝不可能接受阿史那匍俱作为败军之将登上汗位。
nbsp;nbsp;nbsp;nbsp;“等到阙特勤班师回到牙帐，我会把他封去西边对付乌特。你到东边去统治那些契丹人！多用用脑子，少开些宴会！把他们的兵马收到你身边来！”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匍俱诺诺地应了。默啜望着他，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此刻医官和副官一道入帐觐见，打算为阿史那匍俱诊治。
nbsp;nbsp;nbsp;nbsp;默啜不想留在帐中向重伤的儿子发脾气，干脆一掀帘帐，走到外间去了。
nbsp;nbsp;nbsp;nbsp;一片白茫茫的于都斤山下，帐篷聚集的河谷平原之地，处处都是祭奠死者的火堆，青烟袅袅，飘到空中，为这个冬日添了几抹肃杀之气。
nbsp;nbsp;nbsp;nbsp;默啜在一片烟雾缭绕中闭上了眼，似乎又看到多年前在牙帐中的那个琥珀色眼眸的英俊少年——
nbsp;nbsp;nbsp;nbsp;拒婚武氏、分封子侄、东定契丹、西拒吐蕃……真难想象，这些高瞻远瞩的谋划，竟都出自一个刚从长安流亡草原的少年之手。
nbsp;nbsp;nbsp;nbsp;至于刺杀阿史德元珍那样的血色往事就更不用说了……那是鲜血和生死缔造出来的信任。因此他从不怀疑乌特特勤的忠诚。
nbsp;nbsp;nbsp;nbsp;默啜睁开眼，惆怅地叹了口气：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乌特，他曾经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现在是突厥汗国最可怕的敌人。
nbsp;nbsp;nbsp;nbsp;“大汗。”
nbsp;nbsp;nbsp;nbsp;但突厥大汗的失态只是一瞬间，在医官和副官替阿史那匍俱看完病，出了牙帐来请这位大汗示下的时候，默啜就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他回到牙帐之中，传令书记官，命他记下他在知晓这诸多噩耗之后的第一个命令：
nbsp;nbsp;nbsp;nbsp;“以黄金万两，悬赏唐将洛北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