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只是，到底如何进行，还要容我同洛将军商量一下。”张孝嵩看了一眼洛北。
nbsp;nbsp;nbsp;nbsp;洛北开口：“不错，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会给你答复的。”
nbsp;nbsp;nbsp;nbsp;送走了使节，哥舒亶望了一眼桌面：“两位好闲情，在草原的帐篷里手谈。”
nbsp;nbsp;nbsp;nbsp;“我还真以为洛将军只是来草原察查各部过冬的情况呢。”张孝嵩丢开棋子，自嘲似的笑笑：“谁想到，他是做了个局在等我。”
nbsp;nbsp;nbsp;nbsp;洛北计谋“得逞”，也似乎没有那么在意那棋盘上的输赢，只笑道：“我虽有心出兵，但没有你这位监军御史随行，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么。”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道：“大食东侵昭武九姓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不少。这吐火罗又是怎么回事？”
nbsp;nbsp;nbsp;nbsp;“这要说到一位西突厥雄主，就是大唐法师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提到的统叶护可汗。”洛北道：“统叶护可汗放弃与东突厥争夺大汗之位，转而经略河中一带。他的儿子达度设南下征服了吐火罗，称‘吐火罗叶护’，自此开始统治。”
nbsp;nbsp;nbsp;nbsp;“达度设去世。其子阿史那乌湿波继位。便如刚刚的使节所说，阿史那乌湿波的母亲是高昌国王鞠文泰的族亲，他自诩有汉人血统，所以在大唐与东西突厥的历次争端之中，都坚定地站在了大唐这边。所以大唐后来册封他为月氏都督府大都督，统辖吐火罗诸地。”
nbsp;nbsp;nbsp;nbsp;“只是后来大食西征，阿史那乌湿波亡于战阵之中。只有他收留的两位波斯王子，卑路斯和阿罗憾东逃大唐。”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给他倒了杯热茶润润喉咙：“我知道了，所以后来裴将军以送卑路斯王子之名西征，最后便是到了吐火罗。”
nbsp;nbsp;nbsp;nbsp;“不错，这位使节便是当时裴将军西征之时留下的士兵后人。”洛北道：“至于现任的吐火罗叶护阿史那都泥利，他是阿史那乌湿波的儿子。因阿史那乌湿波在吐火罗极有号召力，所以捺塞以他为君，自立为国相。”
nbsp;nbsp;nbsp;nbsp;哥舒亶笑道：“我突厥习俗，荣战死，轻病亡。身没战阵，也算是一位‘叶护’最好的结局之一了。”
nbsp;nbsp;nbsp;nbsp;“我刚刚问使节时，他突然变色，也是因为这个。”洛北道：“虽然阿史那都泥利暗弱无能，但到底也是统叶护可汗的子孙，是我的同族兄弟。他怕我骤然发难，追究捺塞一个‘欺君’的大罪。”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和哥舒亶都笑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将军才把张御史请到这里来。”哥舒亶道：“他们国内有将领，有君主，有军队，要帮助他们复国，重置我大唐的月氏都督府，此时是最好的时机。若拖个一年半载，拖到捺塞去世或战死，又或者都泥利再度臣服大食即使大唐的力量重返吐火罗，也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了。”
nbsp;nbsp;nbsp;nbsp;“纵横大局，临阵机变，决于战阵的事，我什么时候质疑过洛将军的判断。”张孝嵩笑道：“我这就拟奏，向朝廷请命发兵。”
nbsp;nbsp;nbsp;nbsp;“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洛北走到他身边，从黑棋棋盅中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这是极富变化的一棋，上下黑棋连绵成片，一条大龙瞬间成型，白棋再无可杀之机了。
nbsp;nbsp;nbsp;nbsp;“妙手！”张孝嵩忍不住击节赞叹。
nbsp;nbsp;nbsp;nbsp;哥舒亶好奇地问道：“特勤的意思是？”
nbsp;nbsp;nbsp;nbsp;“为了避免陷入棋盘上的困境，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洛北缓缓闭上眼：“这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
nbsp;nbsp;nbsp;nbsp;第172章nbsp;nbsp;“如何？难道你会在酒里下毒吗？”
nbsp;nbsp;nbsp;nbsp;连阴数日的天空上，汇聚着沉甸甸的乌云。狂风如千军万马自四面奔腾而来，像是一头愤怒的巨兽，它呼啸着掠过草原，卷起枯草与尘土。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骑马掠过连绵的牧民帐篷，四下里到处都是为了暴风雪做准备的人。收集干草、赶牛入圈、捡拾牛粪、加固帐篷……
nbsp;nbsp;nbsp;nbsp;自阿史那匍俱在西域大败而归，默啜就把他换防来了西域对抗洛北。他虽用心经营，但败亡的士兵不会一夕之间长出来。他手下如今依旧多的是老弱妇孺，干起这样的重活吃力得紧。
nbsp;nbsp;nbsp;nbsp;他已把自己手边的亲兵都散了出去帮忙。即便如此，暴风雪一过，这些牧民的牛羊也不知还能余下多少。
nbsp;nbsp;nbsp;nbsp;“特勤！”几个亲兵纵马从太阳落下的方向奔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好消息，好消息。西面的草原上来了群牧民，他们当中多的是青壮的小伙子，正在帮咱们的牧民们干活呢。”
nbsp;nbsp;nbsp;nbsp;“青壮的小伙子？”阙特勤皱眉，据他所知，这片草原能组织得起这样一支队伍的人可不多……难道他那位叔叔会有这么好心，带兵来帮助自己的部族过冬？
nbsp;nbsp;nbsp;nbsp;亲兵跳下马，低身向阙特勤行了一个突厥大礼：“我们询问他们来历，他们不说，只叫伯克您在帐中准备好酒菜，他们忙完了会来拜访伯克的。”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两道浓眉扭在了一起，他神情复杂地向西看了一眼，才纵马回大帐去了。
nbsp;nbsp;nbsp;nbsp;天气昏沉，大帐之中也黑漆漆的，只有帐中的炉子发着暗弱的光。阙特勤命人将四处的牛油大灯都点起来：
nbsp;nbsp;nbsp;nbsp;“既然人家是来帮我们的忙，就按照招待贵客的礼节准备，杀几只羊来，热热地烧了端上来。”
nbsp;nbsp;nbsp;nbsp;他在突厥国内已有积威，一声令下，莫敢不从。不一会儿，锦缎的坐团拿了出来，热热的奶茶和炒米也端在了桌子上，大帐内飘散着温暖的香气。
nbsp;nbsp;nbsp;nbsp;“那个酒不好。”阙特勤叫住那个端酒的年轻内侍，“换我柜子里那个，默啜大汗给的那只金瓶酒。”
nbsp;nbsp;nbsp;nbsp;那个年轻内侍有些惊讶：“伯克，这是大汗赐给您的庆功酒。咱们只在击败契丹那晚喝过一次，大汗不是说，等您击败了唐将洛北再与您饮此……”
nbsp;nbsp;nbsp;nbsp;他的声音被突然站起身的阙特勤打断。阙特勤不耐烦地喊他的近侍管家：“叵罗，叵罗！把这小子赶出去！换个人来！”
nbsp;nbsp;nbsp;nbsp;名叫“叵罗”的近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是阙特勤的父亲在西域捡到的波斯人，后来骨笃禄去世，他便随侍在阙特勤身边。
nbsp;nbsp;nbsp;nbsp;此刻叵罗躬身进了大帐，见阙特勤发话，也不多问，欠身道：“伯克，您想把这小子赶到哪里去？”
nbsp;nbsp;nbsp;nbsp;“哪里都行，就是离我的大帐远远的。”阙特勤道，“连话都听不懂的人，我不敢要他在我身边伺候！”
nbsp;nbsp;nbsp;nbsp;叵罗微微欠身，把这个年轻内侍拉出了帐外。冰碴子和碎雪一道打在他们脸上——这是要下雪的前兆。
nbsp;nbsp;nbsp;nbsp;风雪果然紧起来了，呼呼的风声穿过帐篷，雪花打在帐篷上，像是一颗颗石子。阙特勤终于坐不住了，披起外袍就要出门，一掀帘帐，正与几个带着有檐高帽的人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