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是。”洛北干脆铺展开一张白纸，写下几个时间点：
nbsp;nbsp;nbsp;nbsp;“伊逻卢城从三年前开始，发生了数件大事。我将它一一写在纸上。其一，是三年前，龟兹老王做了噩梦，伊逻卢城始行‘平安捐’。与此同时，东川水泛滥，淹没了下游的村庄。其二，是一年前，突骑施人入城，僧人逃到城外避难，老王被杀。其三，今年年初，我们收复西域，僧人回到伊逻卢城中，‘平安捐’停止，‘婆罗陀’酒肆崛起。”
nbsp;nbsp;nbsp;nbsp;裴伷先和褚沅对着纸张参详片刻，裴伷先忽而伸出手指：“假设，‘婆罗陀’酒肆与平安捐有关，那就说明——龟兹王族中有人察觉到了‘平安捐’不过是无稽之谈，并威胁昭怙厘寺用金钱让他们守口如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今年的账本上支出不对。”
nbsp;nbsp;nbsp;nbsp;洛北不置可否，又以鼓励的目光望向褚沅：“沅儿呢？你有什么想法？”
nbsp;nbsp;nbsp;nbsp;“我赞成‘婆罗陀’酒肆与昭怙厘寺的支出有关的观点。我揣度，‘平安捐’的秘密，不足以让昭怙厘寺付出这么多金钱。”褚沅想了想：“毕竟，突骑施骑兵兵临城下的当日，城中便人人都知道这‘平安捐’只是一个骗局。”
nbsp;nbsp;nbsp;nbsp;裴伷先道：“但恐怕只有龟兹王族有能力与昭怙厘寺对抗，让昭怙厘寺中的这些所谓‘高僧大德’身败名裂。”
nbsp;nbsp;nbsp;nbsp;“这样说也有道理。”褚沅伸手托着下巴：“但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们漏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还有一些线索，我们没有用上。”洛北俯身提笔在纸上补了几个人名：“今年死去的监院白迦叶，一年前死去的龟兹老王和慧光的老师这些人必然和这个阴谋有关。但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联系。”
nbsp;nbsp;nbsp;nbsp;“还有，‘婆罗陀’酒肆，既然它背后有如此复杂的关系，我们不得不多问一句，这个龟兹王族子弟，拿了这么多银钱，不用来自己享乐，却用来开办一家酒肆，招揽失意的龟兹王族子弟，他的目的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第155章nbsp;nbsp;地狱变
nbsp;nbsp;nbsp;nbsp;案件再一次陷入僵局之中，众人苦思冥想，也不得结果，最终还是府中的打更声惊醒了众人。洛北难得一推案卷，轻声道：“左右不得结果，不如早些休息的好。”
nbsp;nbsp;nbsp;nbsp;第二日清晨，雪犹未停，院外已经迎来了咋咋呼呼的新客。巴彦带着阿拔思在安西衙署中转悠：“这地方可比碎叶城里要气派许多。”
nbsp;nbsp;nbsp;nbsp;“阿拔思。”洛北起身晨练，正与他们打了个照面，“葛逻禄人的情况如何？”
nbsp;nbsp;nbsp;nbsp;“按照将军的嘱咐，抚一派，拉一派，打一派，已将他们平定下去了。”阿拔思向他道了个大礼：“领头叛乱的两个首领和他们的家眷已经被我羁押到碎叶城，等待将军的发落。”
nbsp;nbsp;nbsp;nbsp;“做得好，我立刻起草奏章，为你和将士们表功。”洛北笑道。
nbsp;nbsp;nbsp;nbsp;阿拔思摇了摇头：“我这算什么功!那些葛逻禄人知道我们才随将军荡平突骑施，几乎都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降。”他看洛北神情不似往日那般平静，试探地道：“将军这里有什么麻烦？我听巴彦老弟说，是碰到了一桩迷案？”
nbsp;nbsp;nbsp;nbsp;“确实是一桩迷案。”洛北微微皱眉——自来到伊逻卢城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皱眉的次数比之前多了许多：“牵涉了诸多势力，非一时能解。今日早上，我还要把可能的证物还给一个可能的凶手。”
nbsp;nbsp;nbsp;nbsp;阿拔思道：“那将军不是很危险？我提军随将军同去吧。”
nbsp;nbsp;nbsp;nbsp;“现在还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洛北摆了摆手，“巴彦带十个人和我一道去就行。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扣在寺庙里。”
nbsp;nbsp;nbsp;nbsp;东川水滔滔流淌，巴彦和几个侍卫轮次拎着那只红木书箱在台阶上跑来跑去，权作比较气力的游戏。洛北穿着一身素色锦袍，将一件衬着羊毛毡的披袄披在身上，走在最后。
nbsp;nbsp;nbsp;nbsp;他已经断定，昭怙厘寺的方丈必是此案的重要人物，但他此刻毫无能把这位方丈邀来安西衙署询问的证据。
nbsp;nbsp;nbsp;nbsp;“哎，小心！”
nbsp;nbsp;nbsp;nbsp;他沉思之间，几个小沙弥打打闹闹地下了台阶，几个侍卫分在各处，此刻要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撞在洛北身上。
nbsp;nbsp;nbsp;nbsp;洛北久在战阵之中熬打，这一下也没怎么样。那少年却被撞出去几个台阶，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唉哟”“唉哟”地叫了两声，霎是可怜。
nbsp;nbsp;nbsp;nbsp;洛北走过去要搀他。那少年从指缝之间看到是他，才一下子跳了起来：“是你呀，公子！”
nbsp;nbsp;nbsp;nbsp;竟是慧光。
nbsp;nbsp;nbsp;nbsp;“慧光？”洛北温言叫他：“又没钱吃饭了？”
nbsp;nbsp;nbsp;nbsp;“不是，不是。今日我们要跟着博明法师去画壁画。”慧光笑道：“他管饭，还给我工钱。我还想着今天问问他监院法师的那笔修水利的款子能不能拨给我呢。”
nbsp;nbsp;nbsp;nbsp;洛北见这少年僧人开口闭口都是世俗经济，忍不住笑了：“你还会画壁画？”
nbsp;nbsp;nbsp;nbsp;“师父教过！”慧光道：“他还来这儿给监院法师画过壁画呢。”
nbsp;nbsp;nbsp;nbsp;洛北心念一动，从袖中拿出抄录的那页壁画递到慧光面前：“那你可认得这个？”
nbsp;nbsp;nbsp;nbsp;“这个？画不成画，字不成字的，我不不对，”慧光凑近了看，天光晦暗，他看了好久才看清楚：“我好像在什么洞窟里见过。”
nbsp;nbsp;nbsp;nbsp;“是么？”洛北半蹲下身，把纸片平铺在他面前：“你认清楚了？”
nbsp;nbsp;nbsp;nbsp;“不光我见过，那几个应该也见过的！”慧光招呼那几个小沙弥过来，大家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都说曾经见过。洛北便留了两个侍卫在此地看守账册，自己带上剩下的人与跟着慧光绕到寺后的山崖上一探究竟。
nbsp;nbsp;nbsp;nbsp;山崖上洞窟林立，有的用作禅房、礼拜室，更多的则绘以壁画，成为供人参拜和瞻仰的佛窟。慧光带着洛北走进石窟，遥遥地指了指西壁的上方：“那就是？”
nbsp;nbsp;nbsp;nbsp;洛北四处打量，此地是一个以“佛祖涅槃”为主题的卧佛窟。南壁上塑着迦叶佛，象征过去。北壁塑着弥勒佛，象征未来。窟顶绘着九方净土变。而他正对面的，则是一座侧卧的佛像，象征着涅槃之中的释迦摩尼。
nbsp;nbsp;nbsp;nbsp;那处丝带就飘舞在佛像左耳的上方，若不仔细看，只会觉得这是卧佛身后一众举哀壁画中的装饰。洛北凑上前去，伸手叩了叩丝带所绘的位置。声音空鼓，显然，这西壁之后是有空间的。
nbsp;nbsp;nbsp;nbsp;他左右打量一番，终究还是抽出佩刀，用刀柄探向中央小龛处，什么动静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洛北略微沉吟片刻，又以刀柄在小龛前连叩十下。这一下才算奏了效，小龛打开，露出其中所绘的最后一方净土，直到此时，连同窟顶的九方净土变一起，十方净土终于现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