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我记得你。你是吐谷浑王子坌达延墀松身边的副将吧？你这身汉家衣裳要比吐蕃的华服好看得多。”
nbsp;nbsp;nbsp;nbsp;那人似乎没想到洛北还能记得自己，咧开嘴笑得高兴：“洛将军记得我？那今日我定要与将军满饮此杯为贺！”
nbsp;nbsp;nbsp;nbsp;“我今天已经喝了太多酒……”洛北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已是明确的拒绝。
nbsp;nbsp;nbsp;nbsp;“将军岂能这么对待我们归附的吐谷浑各部？”那人膝行半步，几乎要凑近洛北面前的桌案。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离这个位置最近，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原本侍立在洛北身后的王训也上前来——今日是他当值，他婉拒了骨力裴罗等人邀请他在军营里庆功的建议，执意站在洛北身侧。
nbsp;nbsp;nbsp;nbsp;洛北伸手按住突厥将军青筋暴起的手腕，金瞳里倒映着酒液浮动的涟漪。
nbsp;nbsp;nbsp;nbsp;“好吧。”他的声音像昆仑山上的雪，甚至带着一点叹息：“那我与你满饮此杯。”
nbsp;nbsp;nbsp;nbsp;两人手中酒杯一碰。那吐谷浑贵胄喝得又快又急，几乎将酒液洒了自己一身。他急急地喝完酒，又将酒杯倒扣在桌上，以示自己的诚意。
nbsp;nbsp;nbsp;nbsp;洛北喝得不疾不徐，最后也将杯子倒扣举起。那人一拍手：“将军果然是英雄！我佩服！”
nbsp;nbsp;nbsp;nbsp;洛北笑了，他伸手唤来王训：“夜已经深了，酒喝到现在也差不多了。王训，扶我一把。我们率先离席吧。”
nbsp;nbsp;nbsp;nbsp;王训颔首，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洛北就这样站起身来。慕容曦光见状也立起身，与满帐的人一起道礼。
nbsp;nbsp;nbsp;nbsp;“我在那里坐着，他们谁也不敢继续喝。”出了大帐，洛北才笑着和王训解释，“不如我们早些离场，让他们各自尽欢。还有你……要是这会儿去营中，大概还能赶上骨力裴罗他们的后半轮。至少还有五六圈舞好跳。”
nbsp;nbsp;nbsp;nbsp;王训笑了：“我可不像他们似的那么会跳舞，上回跳圈子舞，我同浑释之前后家，半支曲子里踩掉了他三回鞋子！后来每次跳舞，骨力裴罗都要拿这事笑我。”
nbsp;nbsp;nbsp;nbsp;洛北哈哈大笑：“跳舞这东西，本就是多练才会的……咳……”
nbsp;nbsp;nbsp;nbsp;许是帐篷里太热，出来又呛了风，他这回咳得一发不可收拾，王训只忽而觉得手上一重，竟是洛北已经没办法撑住身体，下意识地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nbsp;nbsp;nbsp;nbsp;“将军，将军，伯克！”虽是已能领兵作战的少年将军，遇到这样的情况，王训顿时觉得手脚发软，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要扭头喊人，衣袖却被洛北轻轻扯了扯：“不要声张……前线……吐蕃……”
nbsp;nbsp;nbsp;nbsp;洛北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说出的话已经不能连结成句，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nbsp;nbsp;nbsp;nbsp;王训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鼻息，虽然气息尚存，但手上一片湿乎乎的触感。
nbsp;nbsp;nbsp;nbsp;都是黑色的血。
nbsp;nbsp;nbsp;nbsp;王训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半抱半扶着洛北，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说话。等阙特勤察觉到不对追出来的时候，他已是满脸泪痕：“阿阙将军……”
nbsp;nbsp;nbsp;nbsp;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自阙特勤的心底盘旋上来。他快跑几步，自王训手中接过洛北：“乌特这是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酒里，酒里有毒。”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脸色一凝：“这群贼心不死的吐蕃崽子敢这样干？！我这就去点兵！”
nbsp;nbsp;nbsp;nbsp;“将军说不许我们声张！”王训忙止住他，“我们，我们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他已经明白了洛北最后要说的话，洛北不许他声张，便是害怕一旦他真的山陵崩，吐蕃人会不顾一切地反扑。
nbsp;nbsp;nbsp;nbsp;那时正值唐军军心动荡，若真的把苏毗等地又输了回去，那此前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将士们的鲜血和汗水……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nbsp;nbsp;nbsp;nbsp;重压之下，阙特勤脸上也出现了如同洛北那般平静的神情，他抱起洛北：
nbsp;nbsp;nbsp;nbsp;“先把乌特送回营中，再找个信得过的军医来。对了，除了慕容曦光之外，在场的一众将领之中，乌特最信任的是谁？”
nbsp;nbsp;nbsp;nbsp;“郭知运郭将军吧。”有阙特勤的命令，王训才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郭将军毕竟是洛将军在鸣沙时的旧部。”
nbsp;nbsp;nbsp;nbsp;“好，那你一会儿去把郭知运也叫来。”阙特勤注视着王训的眼睛，刻意放柔了声音：“我要他和我一起控住我们手下的大军，你呢？孩子，你可否答应我，把消息封锁在军营之内，绝不外泄？”
nbsp;nbsp;nbsp;nbsp;“是！将军！”王训应了一声，立刻跑开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