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为了祭典，众人都穿着自己的新衣和华服。哥舒亶穿着一件卷草纹的锦缎长袍，朱邪烈的衣袍边镶着貂绒，莫潘就连头发的长辫里都编进了金珠。琪琪格就更不用说了，头上的发饰、手上的手镯和手环，腰间的挂饰没有一处是空了的，往那里一站，就显出十二分的珠光宝气。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穿着一身青色的官服，在他们身边，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自在。为了避免尴尬，他四处张望着洛北的踪迹：“洛将军呢？”
nbsp;nbsp;nbsp;nbsp;“昨晚就没看到他。”哥舒亶也四处张望，“可能还在休息？他这几日忙得够呛，大汗又要他次祭他怎么也得养精蓄锐一夜再上山去。”
nbsp;nbsp;nbsp;nbsp;他话音不落，已被不远处的部族子弟发出的惊叹打断。那里的人群正如潮水一般分开，人们半跪在地，按着胸膛，向从中穿过的马匹和马鞍上的人行突厥人的最高礼节。
nbsp;nbsp;nbsp;nbsp;“啊，应该是特勤来了。”朱邪烈率先越过众人，向那边跑去。不等洛北跳下马，他也已经半跪在地上，一手抚肩，低头行礼。
nbsp;nbsp;nbsp;nbsp;洛北跳下马来，一头辫发在空中滑出一道圆弧，再度安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下方，白紫的华服在晴朗的天空下幽幽地泛着光。
nbsp;nbsp;nbsp;nbsp;一众聚集在此的部族首领纷纷半跪下身，向他道礼。他以那双金色的眼眸一一望过众人，扫到犹自站在那里的张孝嵩时，短短地停了一下。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几乎为他的目光所慑，不由自主地躬下身，长揖在地。
nbsp;nbsp;nbsp;nbsp;“诸位。”洛北转开目光，重新跳上马，“我代我父行此责——”
nbsp;nbsp;nbsp;nbsp;“我们出发吧。”
nbsp;nbsp;nbsp;nbsp;第133章nbsp;nbsp;“今日，我父子在此，与诸部重盟十箭之誓。”
nbsp;nbsp;nbsp;nbsp;金雕展开双翅，在高山的天空上肆意翱翔。行进的队伍越走越高，直到绵延的青草地消失了，针状叶片的树林稀疏了，只留下辽阔的群山和一片又一片的戈壁滩。
nbsp;nbsp;nbsp;nbsp;不远的山峦转角处，有淡蓝色的冰川停在那里。水流沿着融化的冰川交织而下，浸染着荒滩上的一草一木。周围冰峰矗立，就像守卫这座安宁之地的神明。
nbsp;nbsp;nbsp;nbsp;西突厥人世代祭天的圣坛以嶙峋粗砺的数块岩石为基座，堆叠着无数白色的石块。祭坛前已经站了个戴着兽面的人，他戴着插有翎羽的发冠，一手持鼓，一手托天，以舞步的形式来到了众人之间，向队列正中的阿史那献请命。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献跳下马，一手抚胸，向他点了点头：“可以开始祭祀了。”
nbsp;nbsp;nbsp;nbsp;萨满张开双手，让衣袍上的五彩布带随着山间的狂风飘舞。乐队奏起了古老的颂歌——这歌声已在草原上流传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过这首旋律。
nbsp;nbsp;nbsp;nbsp;火堆燃烧了起来。萨满一边舞蹈，一边向火堆中抛洒收集好的香木，让烟雾把子孙后代的心愿带上苍天，带给祖先与世代崇尚的山神。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献举起双手敬天，而后半跪在地，等待侍从们抬上他为山神准备的祭品——那是他在金山的山麓下捕到的一匹野生的白马。
nbsp;nbsp;nbsp;nbsp;白马的鲜血缓缓流出，染红了祭坛上的白色石头，阿史那献站起身来，转向众人：“愿神圣的祖先和山神保佑我们，保佑西域和平永驻，百姓万世亲如兄弟。”
nbsp;nbsp;nbsp;nbsp;“万岁！”
nbsp;nbsp;nbsp;nbsp;山上的数万人齐齐高呼，声音响彻云霄。
nbsp;nbsp;nbsp;nbsp;而后是洛北。他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走上前去，半跪在阿史那献身后，侍从们把他准备的祭品牵上祭坛——那是一只新猎的野鹿，此刻正在鲜血染过的石堆上等待死亡。
nbsp;nbsp;nbsp;nbsp;他低声以突厥语吟唱颂词，低沉的声音随着山谷风声传到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中。
nbsp;nbsp;nbsp;nbsp;“我以金弓，向诸部重盟十箭之誓。
nbsp;nbsp;nbsp;nbsp;愿诸部团结友爱，永不迷惘。
nbsp;nbsp;nbsp;nbsp;愿诸部子弟，坚强不屈。
nbsp;nbsp;nbsp;nbsp;愿西域和平，万年流传。”
nbsp;nbsp;nbsp;nbsp;他歌声方毕，萨满已向他递上一把错金饰彩的弓箭，那把弓箭比他们平时在战场上使用的更长更重，洛北接过手边，略作掂量，便弯弓搭箭。
nbsp;nbsp;nbsp;nbsp;他腰身使劲，整个人亦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利刃，把长弓的弓弦拉到满月，而后手指一松。
nbsp;nbsp;nbsp;nbsp;箭影如闪电般刺破天空，一声轻响后，血花炸开在那只野鹿身上。它连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祭坛之上。
nbsp;nbsp;nbsp;nbsp;鲜血再度染红了祭坛，洛北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弓箭，转身看向在场的一众部族首领。
nbsp;nbsp;nbsp;nbsp;天边的云彩聚集，遮蔽了大半的日光，只有一缕柔光，破云而下，落在他英俊的面容上，照出他璀璨如太阳般金色的眼眸，望上去丰神俊朗，威严冷峻，根本不似人间所有。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再敢与他对视了，甚至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抬头，群山与冰川之间，只回荡着他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天神与祖先作证，以我手中的金弓为记，今日，我父子在此，与诸部重盟十箭之誓。”
nbsp;nbsp;nbsp;nbsp;“望诸部共遵此誓，违背者，天下共击之！”
nbsp;nbsp;nbsp;nbsp;诸部首领与他们的贵胄亲随们高声应和：
nbsp;nbsp;nbsp;nbsp;“遵命！”
nbsp;nbsp;nbsp;nbsp;洛北的唇边噙了一点笑意，他招呼一边的侍从：“拿酒来。”
nbsp;nbsp;nbsp;nbsp;侍从恭敬地捧起酒碗，等着萨满取了一点祭坛上的鲜血混入酒中。这一碗血酒便从阿史那献手中传递下去，直到从新封的突骑施黑姓首领苏禄那里传回洛北手中。
nbsp;nbsp;nbsp;nbsp;他望着人们肃穆的面容，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