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语气,口吻,又或者是态度,谢鸢都可以称得上真诚谦卑,只是这个时候的真诚并没有让道歉接收方的楼明岚感到愉快和安抚,而是推拒感。
像是又回到了最初,他们拿着谢鸢和岚董的身份,不熟,不愉快,有很多的距离和很多的冷淡、拘谨。
客气地道谢,又客气的道歉。
楼明岚的目光始终停在谢鸢脸上,可以看见他眼里的真诚和歉意,随着自己的沉默不断积累,浓厚,然后被薄薄的界限阻挡,停在他的眼睛里。
楼明岚没办法拒绝,只好这样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鸢闻言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楼明岚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谢鸢压了下喉结,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还有你上次提起的收购,我依然愿意效劳,也保证不会泄密。”
楼明岚眼眸微侧,好像在质疑。谢鸢扬了下眉稍,保证似的开口:“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岚董信得过的话,给我个机会,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好。”
他忽然变得像那些向楼明岚讨要合作的合作方,讨好得明明白白,诚恳得彻彻底底,可显然,楼明岚不喜欢这样的讨好和诚恳。
“谢谢,”他说,“但是不用了,我已经有其他人选了。”
“这样啊,”谢鸢有点遗憾,随后又笑着说,“那岚董要是还有什么其他地方需要我的,尽管吩咐啊。”
楼明岚冷淡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谢鸢目送他离开,浅色瞳孔的光芒徐徐收敛,笑容彻底消失,浮出压不住的沉静和落寞。
之后谢鸢没有久留,离开的时候遇到了跟客户一块来玩的纪承,谢鸢满身酒气,纪承没让他单独离开,而是让他跟自己的车回去。
车子离开停车场的时候,恰好经过那辆黑色宾利,谢鸢侧眸凝着窗外夜景,直到宾利远走离开消失在夜色才收回视线。
“原来你这几天天天待在这里,是在蹲岚董啊。”旁边的纪承忽然开口。
谢鸢闻言皱起眉心,有种小心思被发现的不爽。
“你在卫生间跟他道歉,我恰好听见了。”纪承解释,侧眸瞥过来,“我当你小子真不怕得罪人,不知道道歉怎么写呢。”
谢鸢哑然一笑,心说他确实不怕得罪人,也不擅长道歉,但显然,楼明岚和别人不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谢鸢强加的爱恋滤镜,也因为在谢鸢冷静下来,刨除掉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之后,重新审视了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得出的结论是——他显而易见是个混蛋,而楼明岚则显而易见的无辜。
比如他送出去的那份生日礼物,也比如那句“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礼物送出去,对方就有处置的权利,不以旁人意志而转移。而共同创建一段回忆的两个人,对回忆有不同的观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作为“普通朋友”的谢鸢可以为此感到失落,却不至于要泄愤一样开车撞人,更不至于在那之后被情绪掌控,对楼明岚言语刻薄。
归根结底,症结长在他对楼明岚的一厢情愿上,是他因为过度渴望,所以在希望破灭之后,情绪加倍反噬。
让妄念开野花,结恶果,是谢鸢自己的问题。
他应该明白,喜欢是他自己的事,和楼明岚没有关系,他不可以去迁怒,也不可以去怪罪。
这是他需要时刻谨记,严格遵守的正常人行事准则,不是越过红线的暴力,冲动,不顾后果情绪化。
所以他需要道歉,需要示好和弥补。
尽管楼明岚不需要。
“怎么这副表情?”纪承皱了皱眉,觉得谢鸢的脸色未免有点太落寞了,就跟失恋似的。他猛地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个奇怪的想法,开口劝道,“人家岚董不是说接受你的道歉了吗,虽然你说的那个什么收购让别人做了,但他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
谢鸢:“我倒是希望他为难我。”总比刚才那副好脾气的态度让他舒服。
纪承无语:“什么毛病,喜欢被虐啊。”
“对,”谢鸢点头,哂笑一声道,“我就喜欢被他虐。”
只是没机会了。
他们大抵只能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