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爸妈会在今天联系自己,蒋白一点都不意外。今天是自己成年生日,自己又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亲缘关系很难办,不可能说断就断。但蒋白当下还是把通话拒绝了,不想破坏欢乐气氛。
蛋糕吃光,4个一天没吃饭的男生竟然没饱。邱离嚷嚷订外卖吃烤串,还额外要了4瓶冰啤,趁师叔不在开怀畅饮,最后晕乎乎被青让搀走。
走了两个师弟,还剩下那个最难对付的。蒋白走向叼着签子犯迷瞪的伏城,捏着他的脸,一拧。“去,洗澡去。洗完澡要睡觉。”
“不去。”伏城想睁眼,可刚才那一通哭把眼皮哭肿了,眯缝着,“师哥,我刚才是不是哭好惨啊?”
蒋白把他拎起来。“是,哭特别大声,全小区都听见了。”
“不可能。”伏城挂在他身上,“那他们……有没有笑话我?”
“有啊。”蒋白带他去洗手间,把他立在墙边,开花洒,水放很久才热,“都笑话你。说伏家班的小班头,都快18岁了还在大街上哭鼻子。还说你以前那个师哥不好,现在这个好,又帅又高又负责任,能力强,还有钱。”
“嗝。”伏城半信半疑地脱衣服,“那你和他们说……解释一下,我不是哭鼻子,我那是……感动。师哥啊,师哥好,哪个都好。”
哪个都好?蒋白立刻回头:“他哪儿好?他不就是给你买梅花糕么?连盏花灯都不给,他不行。”
“哪儿都好。”伏城脱到一半,“师哥你出去,我洗白白,你去……出去等我一会儿。”
蒋白被推出来,实在想不通以前那个傻逼哪里比自己好。趁这个空档他去阳台给蒋文辉打电话,希望他们想通,要和伏城道歉。
“喂,是小白吗?”蒋文辉秒接。
蒋白运了运气。“是我,你们找我什么事?”
“喂,儿子吗?是儿子吗?”肖咏沐抢过电话来,“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和你爸爸都很担心你啊,钱够不够花?够不够花?”
蒋白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你们是不是骗过伏城,说我没了?”
蒋文辉刚把手机开了公放。夫妻俩瞬间安静。
“你们骗过他。”蒋白心思已经飘到别处,飘到伏城对他自己动手的那一天,而那天,自己躺在深圳某家医院的ICU里,昏迷不醒,“他笨,他真的相信我没了。他父亲还病着,你们也算看着他长大,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下狠心去骗他?”
手机里没有声音。
“你们哪怕是……”蒋白想起那道疤,正因为摸过才触目惊心,说出来仿佛会牙齿打颤,“哪怕给他一丁点希望,说我活着,在抢救,说我还有一口气在。伏城他那么逞强的一个人也不会走绝路!”
“咳。”蒋文辉用一声轻咳,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年的性命一笔带过,“今天是你生日,爸爸妈妈给你打电话,只想说声生日快乐。”
“我和伏城在一起过生日。”蒋白没法原谅,爸妈对自己的爱,与他们对伏城的漠然对比太过残忍,“我知道,即便伏城真因为我死了,你们也不会伤心,更不会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为我想过?万一我28岁想起他,回去找,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是师弟15岁自杀没了,我会不会直接疯?你们没想过,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听到伏城这个名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一次,你们到底是多恨他?”
蒋文辉和肖咏沐互视,心知肚明。
“你们是不是恨他喜欢我?”蒋白把愤怒劈头盖脸砸在自己身上,“我告诉你们,是我!我!蒋白,你们的儿子,你们听清楚了,是我先喜欢他!你们送他去诊所那年,他连同性恋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
“今年过春节早,1月23日就除夕了。”蒋文辉终于开口,“儿子,回家过个节好不好?爸爸妈妈就算求你了。”
还是不提伏城,好像不提,他们就真不认识这个人。蒋白真是佩服他们:“我不回去。”
“你得回来一趟。”肖咏沐也用上求的语气,“你堂妹来北京了,专门来看你。除夕咱们全家吃一顿饺子,以前咱们家没有这个习惯的。你在北方长大,你喜欢,妈妈给你包,然后一起给爷爷奶奶姥姥他们,视频拜个年,好不好?”
蒋白捏着手机,脑海浮现一张张慈爱的面孔。
“他们年纪都大了,说想你。”蒋文辉也这么说,“你爷爷,还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还能再见你几次。回来吧,过个节再走,让爸妈给你做顿饭。”
一瞬间,蒋白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有踢拉拖鞋声,蒋白把发疼的太阳穴揉一揉:“再说吧。”
伏城抹去脸上的热水珠:“师哥?师哥你在哪儿呢?”
“来了。”蒋白大步过去,一把揽住了他,想回到过去拦住伏城,不要相信那些鬼话,不要信,师哥没死,只是暂时昏迷,几十天之后会醒的。
即便忘了自己,你只要来找我,我一定认出你。
伏城被干燥的大浴巾包裹,浴巾里还有点潮气味。“我困了……师哥,今天你过生日,可是我又哭又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几句。”
“想说什么啊?”蒋白顺手把毛巾搭在他头顶上,来回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