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退两难。
他下定决心。
“娘娘，奴才来了。”
他把自己积下的银钱藏在屋外的瓦罐下，再把自己的伙食全放进饭盒。
“今日这般丰盛？”
“御膳房开席，奴才拿了些吃食来。娘娘，您先吃。”
新娘娘挨了打，婢女伺候着用膳。他与新娘娘熟了，在新娘娘的住所四处转转，没人会觉得奇怪。他忐忑着，颤抖着，慌乱着，将盒子深深地埋进泥里。
他不敢进屋，还是婢女拿了饭盒出来递给他。
“等等。”你怎么了，是有难处吗？”
“奴才只是身体不大舒服。”
“把这个拿着。”
新娘娘取了只银钗递给他。这是新娘娘入宫到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了。新娘娘看着他笑，还不知这将是他来这里的最后一次。
“谢谢你。”
他落荒而逃。
回到御膳房，他求了管事把给新娘娘送饭的活交给了别人。他继续独来独往，交给他偶人的那人出现过几次，告诉他他的族人安好的消息。
听到家人平安，他不禁想——
新娘娘饿不饿，冷不冷，疼不疼？
后来，他也不想了。如果思考会让自己痛，那么就干脆别思考了。于是他混吃等死，浑浑噩噩。
后来，听说新娘娘真的得了宠爱，被新皇带回了金宸殿千娇百宠，他由衷为新娘娘感到高兴。
后来，东窗事发，他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让他供出主使是谁。他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一定会说出来的。
他错了太久。
慎刑司的刑很痛，却抵不过他的心痛。
他痛得死去活来，在咬舌自尽的那一刻，他恨自己没问那人究竟是谁。公公让他关于别人的事不说话，他贯彻到底，却失了最后一个救赎他的机会。
弥留人世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她。
真好。
他可以毫无牵挂地盼着她不等他了。
十二岁时他与她在山野间奔跑。漫山遍野的花缤纷多彩，簇簇繁花潜藏的芒草割伤了他的小腿。
他不以为然，无形的伤口却在不觉间蚕食全身。
为此，他错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