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暂时平息,燕王府的暗卫挨家挨户地派发艾草和药包,暂时没有出现疫病。城内灾民有馀钱的皆解了粮荒,实在没有财物傍身的,便由燕王府每日熬粥施济。
李焕从未干过这么难做的活计。手里舀着白粥,稍微舀少一些,眼前的小乞儿口中骂骂咧咧,他的脾气上来,萧云如接过勺子道:「殿下忙碌一整天了,去那边饮水,让臣妾来吧。」
于是李焕退至一旁,远远地看着萧云如施粥:「竹素,你去给王妃添件衣裳,别让她着凉了。」
竹素领命而去。今日排队领粥的灾民,比往常多出许多,以至忙碌到了深夜还未歇息。
刘肆君的车架便是此时来的。
刘肆君提灯快步下车,环视眼前景象,随后便带着家仆跪在了李焕面前,下拜道:「臣救灾不力,请燕王责罚。还请殿下和娘娘到刺史府上说话,不要劳损贵体。」
李焕不动,刘肆君便长跪不起。
关于蔡老六假扮的燕王府人马,两方心照不宣,都默契地不提。
李焕擦净脸上的汗,冷若冰霜道:「城中情况,本王的奏摺早已快马加鞭呈入宫中,现在做这一套已经晚了,回去等待发落吧。」
刘肆君面上沉痛,抬起脸道:「殿下,您再考虑考虑?」
李焕未闻惧怕,倒听出了破釜沉舟的威胁之意,不免盯着他,刘肆君的一双眼也定定地望着他,袖中手指一抬。
李焕暗道不好,那些排队的「灾民」已一哄而上,将萧云如团团围住,燕王府数名暗卫冲过去,只听硝火一声爆鸣,待烟雾散去,萧云如已没了影子。
李焕放下袖,见地上只剩一朵鬓边花,不由心神大乱,当胸踹了刘肆君一脚,又拔剑抵在他颈上:「你敢掳燕王妃?你要干什么」
「殿下若杀了臣,便不会有燕王妃的踪迹了。」刘肆君道,「臣想与殿下谈谈。」
「什么?」
刘肆君抹了下唇角的血,仍是望着他道:「犬子幼稚,在赌场恐怕乱签了什么契约,还望殿下从长史手中拿回来,不至叫我刺史府家毁人亡。殿下给臣留一条生路,臣自然会给燕王妃和小世子一条生路。」
李焕的剑尖微微的抖。
如此冷的天,萧云如甚至没有披上一件外衣,想到此处,他只觉自己的心也被冷风吹得生疼,然而他知道此时不宜激怒对方,于是将剑入鞘,假意道:「本王这就去赌场。若敢伤害王妃,本王要你的命。」
第104章
烛影摇晃,群青紧随着那妇人,上了二层楼的一间房。
门口的守卫眼一眨,随即面上变色,因为这娘子掠过他身边的瞬间,他腰上所佩短刀出鞘,被她悄然取走。
冰凉的刀刃贴着群青的手臂,她把刀藏在袖中。这是身为细作的惯性,在一个人丶未知前路的时候,只有傍身的利器是她的依靠。
她意识到可能有诈,但实在舍不下阿娘的线索,是以看见芳歇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姐。」
芳歇——眼前戴玉冠丶穿蟒袍的少年,叫做南楚少帝凌云诺更合适。他身边暗卫已挡在门口,封死群青的去路。
群青彻底清醒过来,手心冒了汗。
原来云州刺史,当真与南楚有勾结。
芳歇一双略含阴郁的桃花眼在烛光下熠熠,他快步上前,拉住群青的衣袖。早有人将那香囊递给他。他把香囊放在群青手中,小心道:「阿姐拿着,这就是朱英姑姑给你做的针线。上次我告诉阿姐,可阿姐不信我,不知这次的诚意,是否足够?」
群青垂眼看着香囊上那只毛绒绒的小兔捧桃,想到了阿娘给她未绣完的生辰礼物,鼻尖一酸:「我阿娘在哪?」
「南楚尚书,蔚然家里。」芳歇顿了顿,道,「这段时日,我已熟悉政事,清理了昭太子旧部,眼看一切平顺,阿姐和我一起回去吧。」
群青捏着香囊,只道:「你此行,禅师知道吗?」
芳歇僵了一瞬,旋即道:「孤如今已经当政,大权在握,想要谁在身边,无需经过他人同意。阿姐,跟我回去。从此不必做危险任务,与朱英姑姑共享天伦,何必忍受母女分离之苦?」
群青动摇了一瞬,但她脑中掠过前世南楚的下场丶宫倾时长安城的景象,她发觉那些记忆已变得模糊。她能想到的,只有她的职级丶尚服局等待着的云锦,很快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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