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圆揉了下额头,只觉得心里气不顺道,“我们家现在是因为章家损失了一个大单子,你看要不把章家辞了?”
周夫郎粗气的嗓子怔愣道,“辞了?村里人你还放心找谁家来挑水?章家做了什么事情就要辞了人家?”
周圆道,“挡了咱家财运。”
周夫郎沉默了下,开口道,“以前婆母常说种善因得善果,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莫强求。”
周圆哑然,想起自己逃难路上病死的老母亲,心里难受有些眼热。也不禁想,要是老母亲在,会教他如何做。虽然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周圆遇事下意识听他娘的。显然,他娘会说人不可因为一时利益而短视。比起这一单买卖,在村里和章家搞好关系才是长久之际。
逃荒时,谁家兜里有余粮都会成为活靶子,现在在山狗村也不例外。
周圆这样一想,倒是想通了。
要是真想和章家交好,那就得真心实意的了,这样斤斤计较算计得失,磨得自家难受,章家也未必会领情。
周圆自觉亏心,差点走岔了,便把今天没卖完的一块豆腐叫周小溪送去章家。
周小溪正好想找章小水问问他是怎么要钱的,于是也欢欢喜喜的端着木钵去了。
周小溪路过虎仔家的时候,恰好碰见洗衣服回来的赵丽花。赵丽花见他端着豆腐朝章家走去,问他这是去做什么。
周小溪道,“我爹叫我给章小水送豆腐。”
赵丽花见周小溪面色欢喜,心里琢磨地飞快,不应该啊。按理说周家丢这么个大单子,不说辞掉章家心里肯定也膈应的。这会儿怎么还去送豆腐。
赵丽花可见不得两家交好,尤其是因为她上次给周夫郎分析章家工钱后,章家还得了更多实惠。赵丽花心思电转,啧啧哎呀可怜道,“小溪啊,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家因为章小水他爹损失了一百六十文钱呢,隔壁大黄村本有意定你家豆腐做席面,可听见你家是请章家傻子挑水,怕吃了人都变傻了。”
周小溪拧着眉头,面色一下子就怒了,好啊,章小水让他家丢了钱!那他也要去章小水家讨钱。
周小溪气冲冲的朝章小水家跑去,小路的田坎边都种了大豆,这会儿枝繁叶茂有的横亘在路间,周小溪气愤疾走,脚边簌簌而过一个没注意,被豆梗绊住摔的狗吃屎,木钵里的豆腐胖胖滚进了水田里。
周小溪手心还搓地上破了皮,当即就红了眼哇哇的哭。他捡起木钵,把豆腐从田里捞起来,不仅沾满了泥还碎的四分五裂,看着更加难受了。都怪章小水,要不是他让他这么生气,他也不会把豆腐摔碎了。
这豆腐不能吃了,但周小溪也没丢,连指头大小的碎末都捡起来放木钵里,等会儿可以回家偷偷喂鸡。
他一边哭得眼泪汪汪的,一边想把木钵藏在茂密的秧田里,但最后不放心还是抱着怀里朝章小水家走去。
周小溪走到章小水家院子门口时,气势汹汹的神色一滞,面色微微怂。他家还有大人还有哥哥,周小溪有些怕。但一想到自家因为他家丢了这么多钱,他爹和阿爹要辛苦多久熬多少夜才能赚回来?
一想到这个,周小溪狠狠一跺脚,小公鸡一般冲进去了。
这会儿正是正午,屋檐下只摆着三个凳子没人,周小溪感觉对空气打了一拳,气泄了。
他左右望望,天上的白云落在一片大山上,山影随着风悠悠浮动,这小小的茅草屋正好就在山影边缘,山风从背后俯冲而来,院子里挂着的衣裳、干草、包谷叶、苋菜林热情招手,周小溪又看得心浮气躁,大吼道,“章小水,还不前来速速送死!”
屋子里正和哥哥化糖水的章小水,耳朵立马一动,扭身就跑出去。人还没跑出门呢,张口就迎战大喊,“周小溪手下败将又来找死!”
章小水见到院子里哭花脸的周小溪,不禁哈哈大笑,“周小溪你真娇气,小哭包。”
这时候章峥也出来了,周小溪下意识后退几步。
章峥上下打量这个周小溪,没放眼里。
章小水道,“我刚刚化了糖水,你要不要喝?”
周小溪哼了声,“你还记得问我?你之前给虎仔山子,都不问我!”
章小水道,“你家有钱啊,你吃豆腐的时候也不见给我送。”
周小溪被说的哑口无言,最后捧着木钵呐呐道,“呐,给你送豆腐来的。”
两人各走近一步,齐齐望向木钵里碎尸万段的豆腐,章小水挠挠脸,“你把豆腐杀死了。”
周小溪瘪嘴,“我没有,我摔倒了!我才是受害人!”
章小水道,“那我去把那石头挖了?我看它早就不顺眼了。”
周小溪可不想,他道,“反正你家天天过路,你多栽几个狗吃屎。”
章峥不想听他们说话,只对章小水道,“喝糖水了。”
章小水跑进屋里,端着碗捧着喝,一回头,就见周小溪舔着嘴巴眼巴巴的盯着他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