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黎娘劝说,但是黎三姑还是犹豫。
这不是造反吗?
造反可是要诛杀九族的。
一想到这里,黎三姑原本的一丝动摇瞬间坚决摇头,只委婉道她做不了男人们的主。
还拉着黎娘的手蹙眉严肃,“这话可轻易说不得,小心被其他人听到告密给衙门。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只要忍一忍,朝廷大军到了,咱们就太平了。”
黎娘抽出手坚决道,“忍?还要怎么忍,两百来年汉人朝廷有管过我们吗?再奢求他们救我们,我们的下场还用想吗?”
黎三姑道,“能有什么下场,他们能比马匪凶残?马匪杀人抢人抢粮食,高句丽一向只抢粮食,挨过一阵就好了。而且,城里不都在说朝廷派兵了吗,开春就到。我们这关键时候造反,那可是杀头的!”
乱世里一点虚无缥缈的风声都能当做救命稻草。
朝廷会派兵驻守安溪县的消息令每个老百姓振奋,黑暗的日子里终于有一点活着的盼头。
安溪县的人基本选择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黎娘不信,可也不能拆了章小水的台。
她也知道只有给百姓活着的奔头,才能凝聚他们的力量一起抗敌。
黎娘道,“是,朝廷派兵来,可也得等开春四月河水解冻雪化后,这是孙里正他们分析得来的,南方的将士压根不适应我们这里的气候,冬天行军运粮,伤冻风寒棉衣成本过高,运粮就不说了,会走旱水两路,没人会在冰天雪地里运一车几百斤的粮食。”
“从过年到开春四月,还有四五个月,这期间咱们就干坐着等朝廷来人吗?可是高句丽不会等!秋收过冬是他们抢劫最多的时候,咱们粮食被他们抢走了,还怎么过冬?”
“狗官不仅不杀敌,还欺压我们老百姓。他现在还抓民兵说是反贼,你说章洪水他们是反贼吗?他们要是反贼,大叶巷子的人宁愿被抓受刑苦,也不说。为什么这么包庇几个外人,而他们几个外人又凭什么为我们安溪县冒险练兵!”
黎三姑被吼得一愣,呐呐道,“自然不是反贼。他们帮我们杀了马匪,每天上香敬茶也不为过。现在县太爷要抓他们,城里百姓不都是瞒着的吗?我们知道好赖。”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造反的事情不能干啊。要是能干,城里的百姓早就恨不得吃高维山的肉喝他的血,可谁叫他是朝廷命官?他们真要是造反了,说不定朝廷就不派兵来了。”
“高维山为非作歹多年还没被抓,他人脉广,男人们说他们当官的都是官官相互,我们老百姓哪有说话的地方,又怎么有胆子造反县太爷。要说,这就是命,生在这地方就是该受罪受苦。”
愚蠢。
全都是蠢货!
黎娘简直怒火中烧,十几年的仇恨怨气在她眼睛里堪称张牙舞爪的爆发。
只是收拢人心往一处使劲儿抗敌,怎么就这么难。
明明局势看得明明白白,已经有人在前为他们冲锋陷阵出谋划策了,而他们还是瞻前顾后愚昧不化!
这样的人,章小水还想救。
黎娘自己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放弃了。
可她又能怎么放弃。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亲人,也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一个外人尚且想保护这片地,她虽然渺小不堪,但她也能。
转眼一想,她之前不也这样对章小水他们吗?
可章小水没说什么,也没生气愤怒,反而是一眼就看中她的心底,问她愿不愿意一起抗敌。
她那时候话说的多难听,不识好赖一般扎人心。
可章小水事后还开解其他小子们,叫他们别为难她,说她也不想这样。
而且章小水很信任她,看她的眼神不是同情苦难人的怜悯和悲叹,她最初只觉得他高高在上的冷漠。只把她们的苦难当儿戏般逞一时英雄。可接触下来,她发现并不是,就是一颗纯粹赤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