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狗自小见人多了,对人都气味都很熟悉,知道主人不准他们咬,只要不故意激怒惹毛它们,两只狗都很温顺。就连三岁的丸哥儿都敢把狗做马骑。
这会儿,丸哥儿又抱着狗要骑。
章小水每次看到都会说,“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骑。”
田幸把周小溪接走后,两狗没人玩了,它们就自己张嘴在夜里捉蚊子吃,吃没吃到不知道,只知道这两傻狗那上下吻部像是不要钱的嗑,声音越磕越大越发急躁。
想来是被蚊子戏弄的不轻。
就在这时候,只听白狗突然仰头凶猛的汪汪叫起来。
朦胧月色下王大牛的声音传来,“这傻狗,来过你们家好几次了还叫,不认人。”
章小水把白狗喊过来,又把一旁不叫但虎视眈眈两眼绿油油的黑狗喊走,牵着它们脖子上的狗套,拴在后屋檐的猪栏柱子边。
等章小水拴好狗后刚准备回去,就见章峥溜达找过来了。
“你咋不听了?”章小水低声道。
“左右不过都是那些话,这两三年还听得少么。”章峥道。
章小水叹气道,“那也办法啊,谁叫咱家地少,开荒山地半年都开不到一亩,离家远就算了,生地熬成熟地起码五年打底才见收成。周围好引水的地,就连河边那泥沙都被桂香婶家开成了水田。除了租地也变不出地了。我以前不是听大黄村杂货铺子的黄老头说,新朝成立会分土地的吗,咋啥都没变?哦,也不是没变,粮税调整了。徭役以前想征就征,现在是规定只能在冬天征,其他时候要用只能衙门出钱招工。”
章小水道,“幸好咱们家也不是不能赚钱,现在两亩地姜呢,还有两分地的乌桕,秋冬可以做蜡烛也是大头。大富大贵算不上,但十里八村也能排上名头了。现在阿爹身体好了吃药少,咱们存些钱就可以买地了。”
“咱不能把眼光一直放在王大牛身上厌恶他坐地年年涨价,把心思放咱们自己身上努力搞钱,买自己家的地。倒时候种谷种姜也不将就谁。”
章峥点头,他想了想也道,“是这个道理,不要给渣滓一点眼神。咱们自己赚钱买地。”
章小水道,“对嘛,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教我的。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恼情绪。不值当。”
章峥点头,“那你也是出息了,现在反过来教训你哥了。”
章小水呵了声,想说章峥这个头没个一丈,男人脆弱的自尊心倒是八丈高,但想了想还是没说章峥,反而好奇院子里的谈话,“走,咱们也去听听。”
两人来到堂屋后面躲着,就听见院子里的王大牛道,“我看你们家的姜生意是越做越好啊,这日子红红火火的可有奔头了。”
“两亩地姜能挖出好几千斤吧,现在姜生意还挺紧俏的,城里姜又涨价了,都卖四十文一斤。”
章有银道,“哪有几千斤,能挖出两千斤都是老天保佑,一亩就是姜种都要四五百斤,这产量上不去纯粹是血汗堆起来的。前两年价格卖七八十文的时候舍不得卖,想留种扩大种植,结果今年种了两亩地,别的地方也摸索出来种姜,这价格就下来了,我这不是血亏嘛。今年两亩地卖了还不能把亏本填上。”
王大牛一噎,但是内心确实好受了点。
他又道,“不过你看,你们家姜还是赚钱的,不像是我家种什么死什么,现在两三个月没吃一顿干饭了。要是我们大人自己苦就算了,可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我家王二郎……哎!”
王大牛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抹了一把眼泪。
一副无奈又痛苦的慈父模样。
门里的章小水扭头对章峥小声嘀咕,“比山里野猪还能装。”
有一次他们射中一头野猪,那野猪长长呜咽一声都倒地死了,他们收了弓箭跑近,野猪又爬起来嗷嗷跑了。
门里黑,两人又都挤在门脚处,章小水没意识到他此时贴着章峥耳朵说多亲昵,还像小时候那样没有分界。
章峥很是嫌弃的拿手把章小水脑袋撇开,“体面点。”
我和你说句话就不体面了?
章小水气的无声笑了。
好好好,章峥是越大越一身反骨。
说的谁稀罕似的。
两人谁也不理谁,门外王大牛还在说话。
“王二郎一直寻摸不到好亲事,他自己又不想草草嫁人啊,你家也是有哥儿的,知道哥儿嫁人做人媳妇儿多受磋磨,可我没本事,家里穷,掏不起罚金啊。诶,这才是厚着脸皮来找你商量下,你看你家姜生意好,明年开始要不给我家田租子涨点,不多,我家王二郎罚金差几百文,你就给我涨一百文,四百文咋样?”
“你看你家,随便哪个家当拎出来不得值两三百文,但是这两三百文对我家可是救命钱啊。”
章有银道,“咱们都是苦过来的,自然都知道讨生活不容易,谁家的钱不是凭空变来的……租种王大哥家地已经有三年了,开始是两百文价钱,后面你说物价逐渐上涨又说我家种姜赚钱,后面两年逐渐加到了三百文。现在又说要涨到四百文……这样吧,我给王大哥算一笔账。”
屋内的章小水悄悄对章峥道,“他家那田交给我们种之前,每年就收两袋谷子,去掉秕子空壳就满打满算折算成一百五十斤,那按照市价也就是七百到八百文之间。现在要一半的田租,粮税还是我家出,还没给我家提供种子肥料和农具,还真当自己是地主老爷了。”
章峥也扭头凑近道,“他家田里杂草石头多的很,扯了一个冬天,节节草都堆满了田埂,第二年春天又发了遍地。稗子也多,扯都扯不出来,就是咱们家种了三年后,如今也是杂草最多的田。每年往这田里给的粪水和草肥最多收成不见长,把他家地种肥了,现在跑来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