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只见水榭竹帘半卷,李淑端坐在案几旁,正抚弄着一把古琴。
她臂间烟罗披帛被穿堂风卷起,飘飘若仙,倒像是瑶台仙子遗落的霓裳。琴案梅瓶中插着的牡丹斜斜探出,花瓣几欲触上她间颤巍巍的金凤步摇。
正看得入神,水面忽然荡开层层涟漪,将倒影搅得支离破碎。
杨炯这才瞧见,李淑脚边滚着个空酒壶,羊脂玉般的指尖悬在琴弦之上微微颤。
她忽而抬眸望来,眼尾泛红,也不知是醉意还是胭脂晕染,连带着琴音都染上了几分金戈杀伐之气。
杨炯眉头一皱,一把将她扯起,瞥了眼远处谈笑的学子,没好气道:“好端端的,弹什么《新雁过妆楼》?这曲子哀哀怨怨,忒不应这春日雅宴的景!”
李淑冷笑一声,眼底泛起寒意:“怎就不应景了?丈夫不为妻子撑腰,这四月天倒比深秋还凉薄!”
杨炯将她拽到无人处,盯着她故作姿态的模样,沉声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别跟我无理取闹!”
“装糊涂的是你!”李淑突然逼近,眼中杀意乍现,“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今日我便要取了李漟的性命,再将那宗室子弟一并清算!你最好别插手,否则——!”
她唇角勾起一抹狠绝笑意,“我拼着玉石俱焚,也要让长安城血流成河!”
杨炯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嗤笑出声:“好大的口气!你拿什么杀?单凭一张嘴?且不说你手中无兵,即便有,你如何敌得过千牛卫?便是杀宗室,你又寻什么由头?”
李淑忽而媚眼如丝,勾住他脖颈,娇声道:“这便不劳侯爷费心了。我今日寻你,只为让你莫要多管闲事!”
杨炯知道李淑从来不干虚张声势的无聊把戏,见套不出话,不由得怒从心起:“你莫不是昏了头!杀李漟如同掀了这天下的桌案,届时群雄并起,你当真以为能全身而退?
朝堂纷争讲究个‘规矩’二字,一旦坏了规矩,便是弱肉强食的乱局!你与她都想扶持新君,何苦这般心急?张月娘尚在,你便等不得?”
“等不得!”李淑眼中闪过疯狂,“我就是等不得!”
“你这是要找死!”
“是!我偏要赴死!”
杨炯见她撒泼耍赖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冷着脸喝道:“休要在此胡搅蛮缠!我绝不容许大华再陷纷争!”
李淑冷哼一声,甩袖重回琴案前,素手猛地一拨琴弦,“铮”地一声,曲调陡然一转,竟是《凤求凰》。
杨炯见状,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这是什么场合?当着他这驸马的面弹《凤求凰》,我成牛头人了?
眼见周围已有学子朝水榭侧目,他再顾不得许多,大步上前将李淑拦腰抱起。
在她的惊呼声中,狠狠覆上她的唇,“啵”地一声脆响,惊得水面游鱼都散了开去。
“你莫要找死!”杨炯眼底冒火,咬牙切齿道,“老子这辈子最恨当王八!”
话还未落,“啪啪啪”三声鼓掌声起。
朱漆廊柱后转出个红衣女子,赤绡广袖如天边流霞,金缕蹀躞带扣着青玉螭纹,步履间环佩叮当,惊碎满地落英。
她生得一双凤眸冷若寒霜,眼角泪痣恰似玉台上的一滴残血,望去便觉寒意森森。
“这《凤求凰》虽妙,却不及《破阵子》来得痛快。”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清冷如冰,“倒不如换曲子,让我也开开眼界?”
那周身气势,竟不似凡间女子的柔美,倒像是赤狐成精、炎龙现世,直叫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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