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只觉浑身酥麻,双腿软险些栽倒。
青黛眼疾手快扶住他,语带调侃:“昨夜水中嬉闹,寒气入体,还不知爱惜身子!”
“刁钻丫头!看我不……”杨炯咬牙切齿,心下暗忖定要去寻个道门高人讨教些法子,家中这么多妖精般的人物,以后可又得受了。
青黛却歪着头学他语气,眉眼弯弯:“看我不!你能怎样呀?好夫君~~!”
那模样活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儿,惹得晨雾都染上几分俏皮。
见杨炯被堵得哑口无言,青黛眼波一转,指着熙攘晨市笑道:“到底是长安的烟火气勾人,这般盛景,哪国都城比得上?你瞧那蒸笼层层叠叠,直欲与佛塔比高,也难怪天下人都道‘生入长安,死葬北邙’。”
杨炯顺着她指尖望去,整条长街正从薄雾中苏醒。
绸缎庄的伙计呵着白气卸下门板,晨光如金缕穿堂而过,将蜀锦绣缎映得流光溢彩。大食商队的骆驼蜷卧在护城河畔,颈间铜铃随风轻晃,与远处钟楼的晨钟声和作一曲。
最是热闹处属早点摊,油锅里炸果子的“滋滋”声中,传来地道的长安官话:“新出锅的油果子,三文钱俩嘞!”
青黛忽地拽住他衣袖,鼻尖微动便往胡饼铺奔去。摊主掀开蒸笼的刹那,白雾腾起漫了她一脸。
“劳驾,来两个羊肉馅的!”她回头冲杨炯眨眼,忽地学起王修的柔媚腔调:“夫君且付了账吧?”
“好个小蹄子!”杨炯咬牙佯怒,自钱袋摸出银钱掷与摊主,“再这般胡闹,定要将你拘在家中,一年生俩,两年抱仨,看你还敢不敢作怪!”
那话虽是嗔怪,眼底却藏不住笑意,倒似被这晨市的烟火气熏得没了脾气。
摊主老翁笑得满脸褶子,颤巍巍道:“小娘子好福气,郎君这般体贴……”
话音未落,青黛已脆生生接话:“老伯莫不是动了心思?家中可藏着待嫁的姑娘?”
此言惊得老翁手一抖,险些掀翻蒸笼。青黛却早已捧着胡饼,蹦跳着立在临河石栏上。
杨炯摇头轻叹,见她晃着双足大快朵颐,油酥碎屑沾在唇边也不自知。
恰在此时,有一卖花老汉挑担经过,青黛立刻跳将下来,凑到篮边深深一嗅,忽而又学起王修临别时的哭腔:“夫君,要花~~!”
杨炯面色一沉,屈指弹向她额头,长臂一揽将人扣在怀中,作势便要往云栖居去。
“好夫君!错了错了!我再不敢了!”青黛笑得花枝乱颤,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杨炯狠狠剜她一眼,复又转身走到卖花郎跟前,将竹篮里的桃花尽数买下。杨炯仔仔细细将花枝捆扎成束,递到她手中时,指尖还沾着几瓣零落的花屑,倒像是把这晨光里的春色都拢在了一处。
青黛怀抱着娇艳桃花,深深一嗅,眸中笑意更盛。她亲昵地勾住杨炯臂弯,软语呢喃道:“说起王修姐姐,倒真是个妙人。
自杨渝姐姐登陆倭国,江宁港往倭国的航线上,立时出现十二艘运粮船。且杨渝姐姐于宫津湾登陆不过十个时辰,舞鹤湾便已落入王修姐姐掌控之中。那些运粮船皆停泊于舞鹤湾,不出一日,两处港湾便已贯通。这般手段,当真是雷厉风行,叫人不得不叹服。”
杨炯微微颔,神色平静道:“她七岁便离乡背井,心中唯念复仇一事,多年筹谋,能有这般布局,也算情理之中。”
青黛挑眉,眼中满是好奇:“夫君难道不好奇她的身世来历?”
“有何好奇?”杨炯目光坚定,语气郑重,“她待我一片真心,对杨家亦是尽心尽力,这些便已足够,旁的又何须深究?”
青黛闻言,心下了然,便不再多问,忽地拽着杨炯往人群中挤去,压低声音,用那御姐般的慵懒腔调道:“前头有家汤饼摊子,是用温泉水揉面,那老汉做了几十年的手艺,味道最是地道,夫君且去尝尝?”
话犹未了,忽有几个顽童追逐打闹着奔来。
杨炯本能地长臂一揽,将青黛护在怀中。不经意间目光扫过她胸前,只见那娃娃脸“腾”地红透,恰似三月初绽的桃花。
娇声嗔怪:“你欺负人!”
“我打得过你吗?”杨炯嘴上辩驳,掌心却似有了自己的主意,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
青黛身子一软,倚在他怀中,声音糯得能滴出水来:“使不得……这大庭广众的。”
杨炯眼底闪过狡黠,压低声音调笑道:“既如此,那回府慢慢收拾你?”
“嗯……”青黛垂眸应了声,整个人软得像团云絮。
谁料杨炯忽地松手,神色一正:“既说这汤饼绝妙,倒要细细尝尝!”
言罢径自在露天摊前落座,高声要了两碗汤饼。
青黛怔在当场,又羞又恼,狠狠跺了下绣鞋,气鼓鼓地在对面坐下,杏眼圆睁直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