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此时早已力竭,只得强作惊恐茫然之态,恍若听不懂那公子言语,只一味摇头,喉间出“呜呜”之声,作聋哑状示弱。
那公子见状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浮起滢滢笑意,瞧着她花容月貌,心下更起淫念:“姑娘莫怕,在下绝非歹人。”
口中温言软语,目光却如饿鹰般在她身上乱转,“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头多危险,不若随我回去,必当好好照料。”
叶枝虽不解倭语,却将他眼底伪善瞧得清楚,心念电转间已有计较,遂轻轻颔。
公子见她应了,目中闪过得意,伸手便要牵她,却被叶枝巧妙避开,只垂作怯懦状。
这公子一愣,虽心头火起,却自恃美人已入彀中,生怕逼急了生变,只堆起温和笑意,摆手示意她随行。
叶枝低眉顺眼地随那公子行至僻处,待其脚步稍缓,忽而目露冷光,趁其不备抽出腰间匕,运力便往他后心刺去。
那公子何曾想过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骤然难,只听得一声惨呼,便踉跄着往前扑去,鲜血瞬间浸透了锦袍。
叶枝此刻哪有半分怯懦之态,手中匕如疾风骤雨般又连刺数下,直至那公子瘫软在地,没了声息,方肯停手。
解决了这登徒子,叶枝只觉浑身气力尽散,靠着墙根大口喘息。她抬眼望向四周陌生景致,方知自己竟漂流至倭国地界,心下暗忖此地不可久留,须得离去。
可当她刚要举步,却见阴影里转出个灰袍僧侣来。
那人生得膀大腰圆,面容狰狞,眼角至下颌一道疤痕格外醒目,眼中满是淫邪贪婪之意。
僧侣瞥了眼地上的尸,又扫过叶枝染血的衣襟,非但未见惊恐,反而咧嘴一笑:“小娘子倒是有几分狠辣手段。”
说罢便一步步逼近,狞笑道:“不过你既杀了人,便随贫僧去吧,贫僧自会替你料理这摊子事。”
说着,他便伸出粗糙大手,直往叶枝臂上抓来。
叶枝望着那狰狞面容,心中满是绝望。早知倭人卑劣,却不想刚至此地便入虎口,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握紧匕抵在颈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前尘尽毁:失了孩儿,又筋疲力竭,这般暗无天日的绝境,纵是再坚强之人此刻也再无生念。
眼见僧侣指尖就要触到她衣袖,叶枝心一横,阖目待死。
却在此时,一道红影如鬼魅般自暗处飘来,只见一位红衣老妪拄着黑杖立在跟前,身形佝偻,白蓬松,满脸沟壑里尽是阴鸷之气,眼神如刀似剑,直教人心生寒意。
“老不死的,少管闲事!”僧侣见状心头剧震,色厉内荏地嘶吼。
那老婆婆冷哼一声,声线却似少女般清冽空灵:“老贼秃!往日里吃我用我便也罢了,今日竟敢在我望月神社行这腌臢事?老娘最恨这般猪狗行径!”
话音未落,不待那僧侣分辩,口中便念念有词,挥杖之间,一道黑烟自杖头中腾起,直扑那人面门。
僧侣不及反应,已被烟雾裹住,登时出阵阵惨嚎,满地打滚挣扎,未几便僵直在地,没了声息。
叶枝见状目瞪口呆,手中匕“当啷”坠地,只觉浑身寒。
老婆婆缓缓转头,上下打量叶枝良久,那目光直似审视一件艺术品般满是赞许,转瞬却又恢复冷肃,淡声道:“我救了你,便须替我做工一年。”
说罢便攥住叶枝胳膊,拖着她往神社深处走去。
叶枝想要挣扎,却觉四肢酸软如抽了筋骨,只得任其拖拽,耳畔只听得老婆婆拐杖敲击石板的“笃笃”声,在寂静夜里直敲人心。
一路上,老婆婆嘴里骂骂咧咧:“好个惹祸精!平白无故招这许多麻烦!”
话虽骂得凶,可那手却攥得死紧,行至崎岖处,还下意识将叶枝往身边带,似乎是怕她一个踉跄跌了去。
行到一间破旧偏房,老婆婆将她一把推进门,冷声警告:“休要动逃跑的念头!若叫我抓着,定叫你活不成!”
说罢转身出去,不多时便将外头三具尸料理,又取来一套干净衣裳并些糕饼,丢在榻上,冷冷道:“换了衣裳,吃饱了好歇着,明日一早去挑水!”
叶枝望着这行径古怪的老婆婆,心中满是狐疑。既听不懂她言语,又不知其为何相救,只攥紧了匕垂头不语。
那老婆婆见状,目光如刀般扫过她周身,忽的落在她颈间绣鞋并衣饰上,微怔道:“你可是大华人?”
叶枝闻言一愣,虽听出那生涩的大华语,却仍抿唇不答。
“你是个哑巴?”老婆婆语气骤冷,转身时红衣翻飞,带起一缕奇异香风,直教屋中浮尘都似沾了颜色。
那老婆婆眯着眼打量叶枝,忽用拐杖顶端抵住她下颌迫其抬头,浑浊眼珠上下打转,冷笑道:“大华人总爱装聋作哑,当年那些被卖去花街的丫头们也这般行径。”
叶枝垂眸避开目光,指甲掐进掌心,不动声色将绣鞋往衣襟里藏了藏,双腿暗暗绷紧,握匕的手微微颤。
她早注意到这老婆婆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竟是朵半开的罂粟花,花瓣蜷曲如濒死者的指尖,瞧着就叫人不寒而栗,暗道这老人绝不是善茬。
“你这绣鞋倒有些古怪。”老婆婆话音未落,拐杖已戳向她藏鞋处,叶枝本能后退半步,却被对方更快地用鞋尖碾住鞋头,“虎头鞋须得成对才吉利,你这单只……”她拖长了尾音,忽然用拐杖挑起红绳举到眼前,“针脚未齐,可是做给夭折的胎儿?”
叶枝喉间动了动,掌心被指甲刺破却浑然不觉,眼底杀意一闪而过,口中只作“呜呜”声,背后的匕却已出鞘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