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里百姓人家,他们有余粮,但也不多,每年四五月便是青黄不接,饿着肚子盼秋收。可围城后,还有秋收吗?
衙门粮仓的存粮只够个把月开支的,孙里正决定派儿子去外面买粮。
三人商量着,见章小水二人来,纷纷抬头,愁苦的脸上才有一丝温和的笑意。
张县令道,“要我陪你们去吗?我和安市县县令有几面之缘。”
他说完脸色憋的胀红,到底没忍住握拳抵住唇角,嗓子痒意咳了出来。
连咳不止。
章小水很担心他身体,脸颊凹陷消瘦,皮挂不住肉似的干枯,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很。好像在用骨血燃烧精气,拼着一口气和未竟的志向活着。
能陪去是最好的。
但是这样的情况,如何受得住百里远的寒冻奔波。
章小水等县令喝了口热茶后,才道,“不用,您说下隔壁县令和李江白千户的脾性,和应该注意的事情。再写一封公文给我们带去。”
张县令也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不过是昨天膝盖湿透了,没一会儿就换了棉裤,还是有些发烧。
他道,“安市县距离我们这里有些路况结冰不便,马蹄套了防滑马掌也不能疾行,你们现在中午出发,到安溪时已经天黑了。”
“李江白千户,你们也知道原本是个驻守在安市安溪二县的将军,如今手底下只千人精兵驻守在安市县。我们安溪县两三百里外的高句丽城大河县,原本是归属前朝的,后来被高句丽占领,李江白的父亲为了保住全城百姓归属了高句丽,后来李江白的父亲死了,李江白便跑来从边疆从军,为新朝立了很多战功,基本上现在安溪县没受到高句丽掠夺,还是李江白的余威犹在。”
“他的处境很尴尬,不受重用。为人很豪迈爽朗,胸有沟壑气度,只一心收复大河县。同样的,他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所以也有些穷兵黩武,我们安溪县就是这样被巨额征收粮税拖垮的。”
“安溪县的县令和他交情颇深,那县令姓李,叫李岩,为人很清正固执爱民如子,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看李江白退守安市县就知道,他那里粮草富足,地理位置更加紧要,是挥军南下的必经之路。说动他进行两县招工,怕是有些难,他是一个非常注重手续流程办事的人,这样,你把咱们衙门印信带上。”
孙里正惊了下。
但没说什么,特殊时期特殊办理。
孙里正见章小水有些出神,以为他被县令的话吓到了,确实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正想挑选一些年长经验丰富的书吏陪同,就听章小水问道,“李岩?他籍贯哪里?”
“江南山阴人士。”
章小水和章峥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个猜测,但不太确定。章小水又问道,“那他和本朝大儒李松涛什么关系?”
这倒是没听过。
张县令道,“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可能是本家也不一定。”毕竟能考学做官出来的,同乡情谊非比寻常。就算不认识,李岩作为后辈进京后都要递拜帖拜访李松涛。
“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章小水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就想出发赶路去看看了。
两人带了三名精干书吏骑马出发了。
章小水拍着胸脯说要带回三千劳动力,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况且,他们还紧巴巴的没钱。
两人只说尽力而为,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张县令和孙里正两人送到衙门口,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眼底满含期待和忧虑。
又觉得羞愧难当。
安溪城的重任压在他们身上,担负了不属于他们的责任。
可又因为他们,安溪城才能有托举起来的契机,离不开他们。
张县令看着几人转弯消失在街口,还是定定望着,“阿水他们是华水县人士,华水县在哪儿?”
舆图重要,朝廷从来没给安溪县发过版图,衙门里的舆图,都是高维山之前私底下收集的,大多都是繁华之地的。
孙里正更加不知道了,但能养出这些儿郎,那必定是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风呼啦啦的又刮。
以往觉得寒冷,这会儿倒是心热。
孙里正拍了拍张县令,“进去吧,别把身体熬垮了,喊大夫来瞧瞧。”
张县令刚准备转身,门里的粗使婆子就拿出披风来了,张县令哎呀一声,“这么大风骑马,忘记给他们准备披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