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有银带着姜书吏去了姜地。一块田绿绿葱葱,那姜杆儿和茭白杆儿一样粗壮,很是威武,杆儿的底部青绿泛紫红,不用想底下的姜一定很肥美。而另一块撒了白茫茫的石灰,光秃秃的。
一问才知道这是用石灰杀地里的病虫。
姜书吏只见过医馆用石灰,没想到地里也能用石灰。
这法子还是许桂香以前给章有银的支招。章家和史家田埂交接处杂草多,撒了石灰就不长了,后面章有银试着冬天撒地里除虫,没想到来年还真少了虫害。
就是后面把石灰埋瓜茄根下,菜就没那么多虫了。
从地里拔出一株姜,姜果盘的紧密肥硕,姜根须粗,姜块白,姜衣顶端水红,每一个庄稼户的人看了都会眼热的很。
每一株都能做种姜的程度,各个七两往上走。
姜书吏这下是真真服气了。
而他早就听县令说这姜有缘分,还是傻子寻来给夫郎治病的,用情爱点缀庄稼丰收添了读书人的风流浪漫,这故事大街小巷谁不爱听。姜书吏灵感又来了,嘴巴蠢蠢欲动。
章有银可受够了打油诗。
李瑜不在,没人惯着他。
姜书吏讪讪。
于是两人都默契的忘记这茬儿,开始说种姜的法子。从选种姜的方法,过冬保存如何不冻坏伤芽,到开春地里施肥种的间距等等,都说的仔细。姜书吏本身家里种过,所以章有银一说他就恍然大悟,明白他自己家种的姜差在哪儿了。
五十两千里取经,取了个掺水的假经,可把姜书吏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又笑呵呵夸章家好。
程武在一旁看着,这人一怒一笑像抽风似的。衙门里书吏都这货色的话,不说吴启河了,他看他也能行啊。
直到傍晚才忙活完,招待也用心杀了鸡,姜书吏和成大吃饱喝足,十分享受。
李瑜还用油纸包了自家泡的酸姜酸萝卜以及一些农家小山货,干笋干菌干茄子之类的。
这东西放姜书吏没吃之前定不入眼,吃后便是惊喜连连,甚至迫不及待喊章有银去衙门附近的早市开摊子。
就成大脸上都高兴许多,他本来打算买了带回去给小主子吃,可李瑜先送了一步。
姜书吏回去时,还豪爽做派仰头吟诗而去。
刘翠翠和田禾秀端着碗筷站在门前小路看着下面的动静,面面相觑。
这是啥情况,那姜书吏咋这么高兴了,开始不还沉着脸一副官老爷做派吗。刚开始那气势汹汹找茬的样子,可真是吓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看样子是被章家收服了。
章家可真是厉害,连这个不苟言笑的官吏都能搞定。
又见其他人家和章家都笑呵呵送官吏出村子,心里是对章家更佩服了。
村口,姜书吏都要转身进骡车里了,扭头一见这么些人全都原地目送他,一时间胸口老血激荡,摸着胡子张嘴就想再吟诗一首。
成大忍了一天打油诗,实在受不了也不惯着这老头子,鞭子抽在骡屁股上,骡子受惊嗷的一声往前跑。
姜书吏一个后仰又前扑的趔趄,着急忙慌一头扎进了马车里。
姜书吏连滚带爬坐在马车上,马车木窗打开的,他忙整了下衣冠探出一个慈祥得体的脑袋,见村民还站在原地挥手,此情此景不仅感怀于心,热泪沾襟……
于是在马车里又吟了几首。
——《赠山狗村其一》……《赠山狗村其五》
他吟诵的陶醉,赶车的成大只恨自己跟着小主子通了点墨水,真是折磨耳朵和脑袋。
第二天,姜书吏上衙时,工房一排朱门格子间紧闭,他来的太早了,带钥匙开门的同僚还没来。
姜书吏手里一沓诗稿,左等右等不见人,于是走廊四处瞧了无人,自便手指抹了点唾液分发手稿,撅着屁股往一个门缝里夹两张。等同僚来第一眼就能感叹他的诗稿。
而山狗村附近最热门的消息还是章家、吴家、虎家。
吴启河要给县太爷做工的事情传遍了十里八村。
没人信。
“吴启河咋可能进衙门办公,他就一个十来户流民村的小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