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道,“没有,我最好的朋友还是你。”
过于冷静了,周小溪觉得自己是个小丑一样,更气了。
章小水道,“我开始也气呢,但是这道理咱们不早就明白了,帮一个人就要一个人按照你的建议和想法来做吗,要是与你想的背道而驰,就要气急跳脚破口大骂,说一些恨铁不成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这发心就是不对的。”
“这不是帮他,只不过是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审判吧。就好像在说,看吧,我给你指了明路你不去走,活该你痛苦受折磨。”
“可说到底,我又为什么要生气暴跳如雷?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事情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没办法和王二郎感同身受,自然也没办法要他同我说的去做。”
“阿爹说,有些事情想明白了,但是牵扯到血缘亲情,不是说断就断的。阿爹说这看似是一个人不争气不反抗,实际上是一个人对抗世世代代的孝道、舆论、道德压迫。
你看苏紫姐这么二十几岁的人了,她能赚钱能自立头脑清楚有主见,她还不是在遭受血缘的牵扯伤害。
更何况王二郎呢,十四年都活在父母的孝道灌输下,从来没有读书明礼也没出过村子,他活的地方就小小的山狗村,要他一下子如何反抗得了。”
“他的痛苦和无助害怕没人会懂。”
周小溪气焰消了些,有些认同但碍于面子忍着,阴阳怪气道,“那你就懂他。”
章小水摇头道,“我也不懂啊,阿爹说的。”
章小水在为王二郎出头的时候也短暂迷茫过,他道,“反正我无愧于心。”
周小溪道,“善良的人总说无愧于心,善恶的人总觉得别人都欠他的。”
章小水道,“你少听章峥的话,他一身反骨反正自恃武力防身,你就没有咯,你只是个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娇滴滴的小哥儿。”
周小溪听着原本怒气未消的,这会儿听章小水的话,忍不住嘴角翘着,嘿嘿了下。
章小水:那变脸可真快。
章小水继续夸,“你从小就心软善良,我知道你也是着急王二郎的。”
周小溪哼了声,见章小水抱着竹席,“我也要来陪你!”
防止王二郎以可怜取胜,成为章小水的好朋友。
周小溪说完就跑回家取竹席了。
周小溪回到家里,田幸见他又要出门,拦住他不让走。田幸觉得周小溪态度变化太快了,那王二郎明显无药可救了,别惹得自己一身气。
柳桑让田幸放周小溪走,还说都只是个孩子,孩子能救一把是一把。
田幸已经为人阿爹了,这话一下子就共情到了,最后想到自己没成亲那会儿,又想起这群孩子一样对他好,那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但心里会有个支点暖和的地方了,直到他嫁进了周家,最后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要是没有人拉扯一把,那他这辈子真和王二郎差不多了。
田幸想了下,把自己的私房钱偷偷拿了五文交给周小溪,叫他代为转送。
而另一边,章小水抱着竹席铺到地上,月光在破窗上撒着,木板床里的王二郎原本面朝黑暗的黄土墙,听见章小水进来,他翻了个身,主动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是不是没救了。”
嗓子嘶哑,哭腔压抑着绝望。
好似下午闹到傍晚的事情,这会儿才在他脑子里天崩地裂的炸开。
章小水道,“你相信命吗?”
这个问题王二郎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会儿对章小水的话有些失望,难道他命不好这辈子就真的没救了吗?
可命生的不好,是他的错吗?难道真是他爹娘骂他的,上辈子十恶不赦,这辈子来赎罪做牛做马的。
章小水记着他阿爹的话,不要说任何开解的话,只要告诉王二郎一个事情就好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心里痛苦的时候就这样想。”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王二郎默念一遍,嚎啕大哭起来。
被他娘摁压在水里要窒息的时候没哭,看见他爹在岸上看着的时候没哭,被围在院子里他娘打骂羞辱他的时候也没哭,这会儿王二郎哭的伤心伤情的大声,释放出来了。
周小溪刚挎着包袱抱着竹席走进院子,就听着悲痛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