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解释这酒楼味道还不错,开在衙门斜对面,原本就是招待往来官吏的。
一路上章小水四处张望酒楼,眼底满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章峥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
掌柜的见县令大人带着这俩少年,也不敢怠慢直接上了雅间。
紫檀木雕花后背靠椅,筷著是象牙雕刻成山型,筷子是银的,抬眼四周雕梁画栋,一旁竟然还有个人造假山鱼池,屏风上是景秀山河。
放长安只是寻常,但放边城奢华至极。
书吏们本还有些拘束努力显得见过世面的落落大方,但是见章小水二人也挺局促小心的样子,他们也就坦然得好奇打量了。
五人这副样子,真落魄穷酸的很。
尤其等第一道菜上来时,造型摆盘很是精美的双龙戏珠的红烧鱼。
章小水直接掉眼泪了。
章峥悄悄撇了他一眼,面色难过不语。
李江白和李岩都紧张道,“怎么了?不喜欢吃鱼?”
章小水捂着胸口道,“不是,我想吃,但吃不下,安溪县灰扑扑的,百姓都吃糠咽菜,我,我突然一下子吃这么好,心里好难受。”
章峥也道,“我们这次来安市县,是带着任务来了,全城老百姓都盼着我们带着好消息回去,就是这披风,还是他们每家每户凑一块毛拼接缝制的。”
这把李江白两人说懵了。
章小水两人解释来意后,两人一会儿惊一会儿险一会儿欣赏赞叹,但听到最后陷入了深思。
一个开口要人,数千。
一个开口要兵,五百。
这回真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三位书吏见章小水都哭了,又见两位大人陷入沉默纠结,当即放下筷子,噗通下跪。
“李大人,李将军,我们安溪县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虽然和周围县城只几天路程,但我们过的日子却天差地别,我们世世代代被欺负惯了,没想过反抗做出成绩让朝廷看到我们的价值,我们从来没见过安居乐业,更加不懂得争取奋进,马匪来了就给粮,高句丽人来了就钱,我们不知道还有别的活着法子,我们浑浑噩噩麻木任由磋磨,多亏了两位少侠才能立起来,是他们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和其他县城百姓一般有安稳日子。他们现在为了我们县东奔西走四处厚着脸皮求人,这真是没办法,才求到您这边来啊。”
又一书吏也声泪俱下哭道,“两位大人,您看看两位少爷都是龙姿凤章,洒脱肆意侠义之人,他们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是为了我们这个陌生的县城,他们跪遍了四周县城,就是头磕流血了,那高大衙门半步也进不去啊。”
另外一个书吏也捶胸顿足道,“两人大人您是没看见啊,这两孩子原本锦衣玉食过着富足日子,但是一片侠肝义胆甘愿与我们安溪县共存亡,先是除马匪,再是斗狗官,又是杀高句丽人征兵的。我们县穷得老鼠过去都不肯拉屎怕饿死。刚刚进城门时,不过是阿水这孩子艳羡贵县城门高大,羡慕将士一身武装铠甲,他就被怀疑关进班房,他这孩子有什么坏心思啊。全是忠肝义胆照丹青啊。”
正努力挤眼泪的章小水:……
他偷偷瞥了眼三位老泪纵横的书吏,果真老辣经验丰富。
哭得他都有些信以为真了。
果然李岩面色铁青,手捏着拳头抿直了嘴角。
在李岩怜爱的看来时,章小水终于呜呜呜地哭出了声,真想他阿爹了。
“呜呜呜,我想阿爹了,我不孝,阿爹从来没罚跪我,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这么给他丢人,他肯定很心疼的。可惜我们家没当官的,不然阿爹肯定会给我出气。”
“都怪我不好,非要拉着哥哥一起打仗,他们没有铠甲没有战马没有长矛大刀,那是高句丽人的对手,哥哥后背差点被捅破了。留了好大的疤痕。”
章小水说着,就要扒拉章峥的衣裳给两人看。
章峥吓得一跳,死死捂住领口。
章小水太入戏,忘记他们昨晚今早干了什么吗?
他那背能见人啊,全是章小水的抓痕。
章峥双手钳制住伸来的手腕,“没什么好看的,受伤人之常情。”
章小水哭得更厉害了,挣扎用力要反钳制章峥的手腕,“受伤又不丢脸,受伤不丑,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看。”
章峥用力抗拒,目光狠狠瞪章小水企图唤醒他的记忆。
“不要看!没什么好看的!”
章小水被瞪清醒了,瞬间想起来什么。
可情绪都拉上来了,再低下去哪行?
于是两兄弟拉扯间,抱头痛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