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去年秋天开始，他基本每天都和章小水一起玩的。什么时候见过章小水背书啊。
更何况他师父家里也没有书，平时只拿炭头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写零星几个字，再叫他们跟着写。章小水每次早上写，下午就忘记了，他能背个什么书啊。他知道章小水要强，但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啊。
周小溪拉章小水拉不住，情急之下也不讨厌和怕章峥了，拉着章峥的衣角对章峥道，“你快劝劝他，他最听你的了。”
章峥面无表情守在门口道，“原来你是窝里横啊。”
周小溪气哭了，咬牙低骂道，“你们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但是前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周小溪不敢对视不敢大哭，恨不得立即就跑回村子去。
他们三人拉拉扯扯的，在郑耀祖和其他人看来就是心虚想逃，那一双双居高临下挑衅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满是贬低。
章小水挺直了腰板，“要我背，你们凭什么呀？不过，你们要是能有人敢接受我的挑战和我一起背，看谁背的快背的准，我就背。”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学生们是什么底细，黄夫子自是知道的。
都是各村的村长、富户的孩子。被送上学来时，都是哭着来的，拿糖哄来的，还有的是被绑着押着来的。
孩子们都觉得上学无聊不愿意，想退学，但是发现班里有个山狗村的乐子后，玩得不愿意放学。
一个班里基本没有基础，就连郑耀祖他去岁就开始一对一教学了，以这个借口去郑家往来，一来二去和郑秋菊的亲事也成了。这小祖宗千字文还是大字不识。
不过也有一两个孩子是学过千字文的，他们是从其他关门的村塾转过来的。家长要求也很明确，认字算术就可，上两年学今后好在镇上的绣坊当个小伙计管事什么的。
这叫章小水的孩子他也听里正说过一两回，聪明倒是小聪明。明明自己不会背，却不主动开口承认，反而要拉别人一起背才背。
可能这孩子以为才开学没两天，大家都不会背吧。
那小神情得意的样子，倒真是碍眼的很。
不止黄夫子这么想，就连其他学生都这样想。但是他们确实都不会背啊，可就这样让章小水逃过一劫还让他笑话他们，心里又不甘。
“回先生，我可以一试。”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大孩子开口道。
刚开学没两天，这些小屁孩儿都脾气大难搞的很。这会儿他站起来出出风头，今后全都是他的小跟班了。
黄夫子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自己的学生被山狗村一个穷娃子臊了顿。不然他第一次教学名声就受损，不知道要被村子里的长舌妇如何编排，今后还怎么招生。
“好，那你就和这山狗村的小娃娃一起背。”
章小水大声道，“好！”
应声的比黄夫子的学生还积极，中气十足。
章小水见那大孩子不开口，像是怕他跟着他学似的，自己先开口道，“天地玄黄……”
那学生也开口道，“宇宙洪荒……”
那学生明明慢章小水一句，但加快语速又抢到了章小水前面一句。
章小水也不甘示弱，也抢他一句，就这样你抢一句我抢一句，周围学生看得瞠目结舌，周小溪泪水模糊的眼睛逐渐发亮，抬手擦泪，瞧章小水那雄赳赳的样子，还真是有几把刷子啊！
一开始吊儿郎当看戏的学生们都屏气专注了，惊讶这个灰布穷孩子竟然真会背。
山子见周围人神色转变，也不由地望向章小水，眼里满是艳羡。
就这样两人持平一会儿，
底下的学生开始着急了，纷纷催那学生快点，但那学生开始慌了，故意拖拉慢了节奏，因为他只会背前十句，每次看书看到十句就坐不住了，周而复始，前十句滚瓜烂熟。
那学生心里有些慌张捏了下拳头，出声道，“你别跟着我重复，别想浑水摸鱼！”
章小水哼了声，“你倒是继续先背啊。等你背完我再背。”
那学生心跳加快，眼见就背到了第十句，后面开始坑坑巴巴的，“金、金、金生、水绿……”
屋子里的学生们一阵懊恼，纷纷想翻书提醒，但是他们哪识字啊。
黄夫子原本背在背后的手也紧着了，蹙眉看向章小水。
章小水丝毫没察觉夫子的压迫凝视，他昂着下巴开口道，“记不住了吧。你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