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之的怒气越发上涌,他看着已经被浓墨染脏的奏折,书页。原本干净整齐的字,现在也变得一团乱。这种混乱,在黑夜中,催生了人摧毁一切的欲望。
他猛地起身,脸色阴沉可怖,将面前的奏折撕烂,像垃圾似的扔在地上。但是着并不能消减他心中压抑的欲望,怒火越发往上涌。
顾昀之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他用力挥袖,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扫落在地。无论是朝臣的奏折,还是书画古籍,甚至连最边上的青花笔筒都不能幸免,全部乱七八糟的,滚落在地。
他好像被困住的野兽,在牢笼中,狂躁的踱步。顾昀之捂着脑袋,面色涨红,神经质的走来走去,胸口大幅度的喘气。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朕作对!朕什么都没有,连皇位都能随意被夺走!为何上天要这般戏耍朕!”
顾昀之开始还是自言自语,到后面声音越发的大,暴戾阴骘。殿内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更加面目扭曲。顾昀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大吼一声: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朕作对!”
殿内一人高的瓷瓶被顾昀之用力推到在地,只听清脆声响,碎片四溅,到处都是。
一阵风吹进来,大殿内的灯笼突然熄了。方才还明亮的大殿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如此黑的夜,没有月光的清辉。没了烛光,甚至无法视物。这样的漆黑的夜,只有小时候在偏殿,被人克扣蜡烛,才会出现。
等顾昀之上位后,他的寝卧,或者书房,时常是灯火通明。这似乎是在弥补幼时的空缺。
风吹进来,竟然有些冷,将顾昀之方才如邪火般的怒气,吹散些许。他定定的站在如墨一般的黑夜中,似乎回到了幼时不知所措的样子。
以前还有徐纾言在陪在他身旁,但现在却是孤身一人。
顾昀之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慌了,那是面对心底最恐惧的事物的心慌。无论你获得再多的东西,都不能将其磨灭。顾昀之觉得黑暗中一定潜伏着怪物,随时都会要他性命。
他大声朝外面吼道:“来人!滚进来点灯!”
“快来人!!”
顾昀之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哪怕是在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顾昀之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大声的喘着粗气。
良久,门扉推开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举着一盏烛光,脚步轻轻往屋内而来。
乔昭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顾昀之背对着她,以为是宫里的伺候的奴婢,他甚至没有转过头来。
但是顾昀之是能感受到微弱的亮光,从身后奴婢手中的灯盏中传来。虽然烛光微弱,但不至于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顾昀之脑海中紧绷的神经,短暂的舒缓下来。像岸上的缺水的鱼,重新回到水里。
他没有转身,面无表情道:“将殿内的所有蜡烛点亮,再派人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整齐。”
顾昀之今晚累了,情绪爆发后,心情会变得莫名其妙的低落,他现在也无法再平静的批阅奏折,还不如回去睡个好觉。
顾昀之吩咐完,殿内却并没有传出回应声。顾昀之有些不耐烦,转过身,大声道;“朕吩咐的,听到了吗……”
下一秒,冰冷的匕首,贴在他温热的脖颈。
跳动的脉搏与冰冷的刀锋,轻轻相触。再深一分,定然会鲜血喷溅。若是将他人绑住,顺带将嘴堵住。到第二天有人来找他,就会发现,顾昀之已经流血过多而亡。
“放肆!竟然敢用匕首抵着朕,你是何人?!”顾昀之偷偷咽了咽口水,吼道。
顾昀之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蒙着面,仍然能看出是个女子的模样。
乔昭没讲话,暗夜中一片沉寂,外面也没有动静。
“你可知你现在犯的是死罪,可以灭你九族的!”顾昀之虚张声势道。
“呵。”乔昭轻笑一声,毫无惧意,“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想试试吗?”
顾昀之直直的看向乔昭的双眼,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缓缓道:“你是……乔昭?”
顾昀之对乔昭的印象算不上深刻,她的职位不需要上朝,只偶尔在比较庄严隆重的节日庆典中出现。
但是乔昭一双顾盼生辉,机敏狡黠的眼眸,却让人记忆深刻。
乔昭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只是将手中的匕首更加逼近一分,冷声道:“放了乔愈年。”
方才的慌乱烟消云散,顾昀之又回复到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整个人透露着掌控着全场局势的松弛。
“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治乔愈年,你就送上了把柄。乔昭,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怕我诛了你的九族?”顾昀之面上带着笑,言语中却尽是威胁。
乔昭也笑,她无所谓道:“现在杀了你,我都能全身而退。”
乔昭钳制着顾昀之,让他几乎不能动弹。冰冷的刀锋贴着薄弱的颈部皮肤,让人不寒而栗,汗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