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戌时一刻。
岑文镛指节在椅背上敲了敲,让姜归宁身边的嬷嬷带人过去,务必抓个人赃并获。
岑老夫人来时,还不知事情已然败露。
等到东院,瞧见跪在堂屋里的人,当时就觉得天塌了。
怎么这般大阵仗?
就因为她要了东院的饮食单子?
不至于吧。
她脑海混乱一片,压着心里头的不安坐下。
岑文镛按礼数给她请安,恭谨道:“母亲待儿子有恩,若没母亲和族中扶持,儿子是万万走不到今日的位置。”
岑老夫人:“……啊?”
怎么忽然说这话?
她心头涌起不安念头。
岑文镛接着道:“儿子从未想做背约负盟之恶人,此生无法报答母亲教导之恩,来世必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只求能报答一二。”
岑老夫人懵了,“好孩子,你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
岑文镛看着老夫人,并不言语。
常年身居高位,性子内敛,不爱张扬,但名利场中厮杀出来的,一眼落下,老夫人的身子转瞬凉透。
鸦雀无声。
岑文镛平静道:“儿子汲汲营营半生,也算没辜负母亲所托,撑起了父亲留下的门楣。”
“如今深受君恩,得以官拜二品,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怕是再分不得过多心思再在族中。”
意思就是,族长之位,他不愿再争,也不愿老夫人以此为把柄,在岑家兴风作浪。
岑老夫人急得话都说不完整,实在是被吓死:“……好孩子,你这……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怎的忽然说这……”
岑文镛的态度,竟然不像开玩笑。
岑文镛把粗使婆子按手印画押的认罪书拿出,桩桩件件只让老夫人亲自去辨。
老夫人急道:“我只是关心下——”
“这不是关心,这是拿岑家上下的命去填您的私欲!”
岑文镛直戳要害,“母亲,是儿子顾念昔日情分,这些年太纵容了些。”
老夫人粉饰出的太平被击碎个彻底。
她哪里想过这么多。
“我我我……我就是想让家里有几个自己亲近的人,你知道的,我从未对你有过加害之心啊!”老夫人不知所措。
岑文镛话说的毫不留情,剖白老夫人到极致,似乎仅透过皮壳就能窥见内里躲藏的魂魄。
“母亲是无加害之心,但您的念头,比加害之心更恐怖。”
人蠢,还不如人坏。
蠢人做起事来,是浑然不顾后果的。
他这母亲在富贵乡里待了太久,已忘了谨小慎微四字。
岑文镛:“母亲年岁渐长,日后安心养老就是,莫再为家宅所示忧心。”
岑老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