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说道:“聊几句。”
僧人还未成为后世的佛祖,披着灰色的衣袍,面容看上去有种愁苦的味道。
苦得久了,反而酝酿出一种可亲的感觉,就像寻常人家后院里的那口井,又像是村头那株生得茂盛的榕树,令人心生暖意。
顾濯看着僧人的脸,眉头微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张陌生的面孔有种奇怪的熟悉。
“好啊。”
僧人答应得很干脆。
他走出大殿,站在微寒雨中,颇有几分潇洒。
顾濯随之而行,问道:“你涅槃成功了吗?”
僧人想了想,说道:“我认为是成功的,但事实上似乎是失败的。”
顾濯心想和尚怎么都爱这样说话?
如果林挽衣此刻在场,必然会忍不住认真埋怨上一句,表示这也是你最喜欢的说话方式。
“成功在何处?”
他问道:“失败又怎解释?”
僧人耐心说道:“涅槃是禅宗等同于道门羽化的最高境界,区别在于我不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因此我的成功是踏入涅槃的同时留下来。”
顾濯听懂了。
果不其然,僧人继续说道:“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的诉求圆满了,而失败则是在于那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话至此处,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满脸愁绪地摸着自己的脑袋,无奈至极地补了一句话。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留下这段禅念的原因。”
顾濯静静地看着他。
僧人放下手,摇头说道:“我很想告诉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失败,但我无法把真相留下来……”
顾濯忽然说道:“渊岱。”
话音落下瞬间,僧人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
紧接着,那双清亮明澈如若水洗过的眼睛,突然间蒙上厚厚的灰尘。
雨势骤急,不再温柔。
云海出现无数道细微的裂缝,从中倾洒落下的却不是阳光,而是幽暗。
佛祖为慈航寺留下的这段禅念,居然因为那两个字而产生如此剧烈的变化,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破灭。
“你是谁?”
暴雨里,僧人抬起衣袖,擦了擦脸。
顾濯平静说道:“按规矩算,渊岱是我的祖师。”
僧人看着他,忽然间笑了起来,说道:“那我便有理由杀死你。”
顾濯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对每一个踏入登仙境的人出手?”
僧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渊岱是我的祖师吗?是你的祖师好不好?你不去问他,跑来问我?还顺带给我的徒子徒孙都给揍上一遍,我凭什么搭理你?”
“不久前我做了件事。”
顾濯的语气很平静:“去天道宗的祖师殿,把我的祖师给杀了一遍。”
僧人沉默了。
半晌过后,他眼神满怀敬畏地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钦佩道:“您,了不起!”
“很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你那位祖师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