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许多天,此刻的她无半分睡意。
陆奺辞撑着身子下床,摸索着披了件薄衫,又将散落的满头乌发随意挽起,垂落下几缕伴在耳旁,朝着窗边走去。
屋内常年堆放杂物,有木头湿润的腐味,铜锅散发的锈味,她身上积累的浓重药味,交织在一起,不免有些沉闷。
推开半扇窗,春草混着泥土的清香迎面而来,冲刷了屋内的陈年旧味。
早晨刚飘过一场春雨。
她仰着头,春雨过后的浓浓湿润拂过脸颊,清清凉凉,甚是惬意。
此时孤月高悬,夜色如水,点点莹光透过云翳洒在她的脸上,她静静地感受久违的宁静与舒适。
窸窸窣窣————
有微小细弱的声音传来。陆奺辞柳眉微蹙,杂屋靠着厨房,多半是老鼠。
窸窸窣窣————伴随着一阵哗啦声。
这次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更大声。像是有重物压在枯草上来回辗转弄出的动静。
陆奺辞唇角的笑意僵住,她不动声色地慢慢退至屋内,选了一截最粗的柴火木头,抡在手上,悄无声息地沿着房檐,贴着墙角慢慢靠近。
她记得杂屋外靠着外墙边倒放着数捆麻杆,这里离外街仅一墙之隔。若是有人翻墙而入,恰好落在麻杆呢。
越走越近,陆奺辞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她站在拐角墙后,小心伸出半个脑袋,偷偷望过去。
夜黑风高,万籁无声,枯黄麻杆上躺着一个人。
陆奺辞倏地缩回脑袋,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手掌心湿哒哒的,手中木棍沾染上汗意变得滑溜溜,险些没握住掉下来。
她微咬着下唇,更加用力地握住。
又等了一会儿,没听那人发出任何动静,陆奺辞这才大着胆子重新探出脑袋。
月色溶溶,那人一动不动。
不会死了吧?不对,她前世记忆里没有人死在这里。
难道因她提前醒来,发生了变故?
那人还是毫无反应。
她索性走了上去,这才看清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凌乱的黑发湿答答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从缝儿里见有白皙肌肤若隐若现,看不清样貌。
再往下看去,这人右臂处的衣襟破了一条缝儿,鲜血正随着微弱起伏的胸膛滴落在身下的稻杆上。
啊——还活着。
陆奺辞戳了戳他小腿,没动静,看来晕了过去。借着月光的清辉,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这人黑衣劲装,蹀躞带收束着纤细腰身,腰间别了一把漆黑剑鞘。
她目光忽地往旁移了移,湿润泥土地上有一块铜牌。她弯身拾起来,铜牌上沾染了少许泥土,擦干净后,方才看清上面的字迹。
沧海观。
陆奺辞皱眉,又翻至铜牌背面,除了雕花刻纹,再无其他。她微微思量着,看这人的装扮,不像是寻常小郎君的打扮,更像是江湖中人。
前世她在教坊呆了一年,周围多是秦楼楚馆,来往之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俱有。她印象中见过几位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侠客,与此人形象倒是挺相符。
思及此,她将铜牌塞回此人衣襟。
蓦地,幽深的夜空中突然有了光亮,紧接着是兵刃相碰发出的哐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