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夫福尔摩斯难得地离开了他那温暖黑暗的办公室,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夏洛克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看过自己的哥哥了。
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在母亲去世之后,他无法记起关于母亲的任何事而变得有些疏远了。
而他的性格使然,对一个人的观察比起来浪漫化的那些气质,他更喜欢研究代表着事实的细节。
他会去看麦考夫鞋子上的土壤来判断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会看他的袖口上沾着什么牌子香烟的粉末,他身上的气味属于哪家餐馆,但是他很少这样整体地去看麦考夫。
麦考夫年纪不轻了,有些发福了。
他穿着一板一眼的黑色三件套,手杖拄在了地板上,他喘着气,“夏洛克,你果然在这里。”
“你总是能推理出我打算做什么。”夏洛克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试图让气氛显得轻松几分。
“他果然在这。”夏洛克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华生医生从建筑物的后面跑了出来,他显然走得很急,连领带上有一块黄芥末的污渍都没有注意到。
“他能从这里去哪里?”华生忍不住问道,然后他看到了卢纳。
“玛丽还活着吗?”少女弯起了眼睛,轻松地打着招呼,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
“她很好。”华生说,他看看卢纳,又看看福尔摩斯,他的脑子已经告诉他可能发生的事了,但是他的情感并不愿意接受。
“我是说。”华生结结巴巴地说,“卢纳打算回家吗?”
“还没有到时间。”卢纳诚实地说,“需要在三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才可以。”
“那三天之后。”华生搜索枯肠希望这句话的用词不要那么残忍,“你就不在这里了?”
“我就不在任何地方啦。”卢纳轻松地做出了最诚实的答案,“我就做完了所有我该做的事情。”
华生感觉自己的舌头卷了起来。
“什么,”善良的医生颠三倒四地说,“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么?”
卢纳看着他。
人类的确是一种值得深思的动物。
他们似乎可以真正真情实感地为不相干的生物的命运感到难过。
怪不得他们繁衍了这么多,布满了整个表世界。
“也许吧。”少女朦朦胧胧地说。
“也许我们还会见面的。”她说。
她不太确定人类是不是这样给予别人希望的,但是她看到华生的眼睛的确亮起来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暗淡,“虽然知道你们不会说谎,但是没有用肯定的句式,我们就算是再也没有相见,也不算是说谎了吧。”
“我不知道。”卢纳坦诚地说。
“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选择成功率最高的道路。”她认真地说,“因为我就是这种类型的生物。”
华生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看向了福尔摩斯,他多年的好友,“我们也得好好道个别了,毕竟很大概率我们永远都见不到了,不是么?”
“不是。”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华生猛的抬起了头,他看向了福尔摩斯,灰瞳男人回望了一眼疗养院的窗口,那些红色的玫瑰花高傲地昂着它们瑰丽的头颅。
“我们终会相逢的。”福尔摩斯平静地说。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华生说,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看起来有那么难过吗,都让你说出这种话来安慰我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福尔摩斯说,他轻轻地伸出手,折下了一支玫瑰花,闻了一下,玫瑰的香味带着露水的清凉,沁人心脾。
“我们的世界,是由原子组成的,而原子在不断的运动,正如被关在打字机房间里的猴子最终会打出一部完整的《哈姆雷特》,所有的原子也终究会运动回我们相逢的那一天的样子。”
“也许有十的八十万次方那么久远,”他平淡地说,“但是当所有的原子都复位于那一天的时候,我们就会再次相逢。”
华生睁大了眼睛。
这理论他闻所未闻,然而从逻辑上却无懈可击。
麦考夫朗声笑了出来。
“夏洛克说的对,的确,一只胡乱敲打的猴子都能写出哈姆雷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所有的原子也终于会回到当年我们第一次相见的位置。”
我们就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