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母亲本来就是众神之一。”男人说。
“就算是这样,麦考夫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吧。”男孩静静地说。
“他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揭穿。”男人说,“比方说刚刚我经过他的卧室,他就在床上安心睡觉,并且好好地挂着袜子。”
“听上去我更冷酷无情一些。”男孩说道。
男人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不,夏洛克,不,我不这么觉得。”
“你很热情。”父亲说道,“火种最初来到人间的时候也是被包裹在冰冷的壳子里的。”
“麦考夫福尔摩斯,所以你为人类创造福祉了么?”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夏洛克,时间是一条长逝的河流。”麦考夫答道,“我只是在努力给他们他们所求的最好的。”
“你把自己当作神明了么?”福尔摩斯问道。
麦考夫福尔摩斯凝视着他,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开始发福并且高深莫测,越发地像油画上的政客。
“夏洛克,我唯独笃信一件事,成为神明是一件极其痛苦而苦难的事情。”麦考夫说,“虽然很有可能这个世界上从来并无神明。”
“如果有的话,那就更可悲了。”夏洛克说道。
“的确。”麦考夫抽了口烟,“的确,更可悲了。”
少女端着一大锅汤,然后发放给在弗雷这里寄居的各种生物,她闻着汤水中传来的属于长命汤的馥郁味道,忍不住用力吸了一下。
“弗雷,我们的故乡到处都流淌着这样的泉水么?”卢纳问道。
“嗯。”白须老者说道,他优雅地取出一柄勺子,自己也参与了分发,“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故乡更适合我们的生长。”弗雷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脸上,“一定是这样的。”
“那可真好。”卢纳说。
“即使你不会到达那个理想乡么?”弗雷问道。
“唉,”卢纳出了口气,“第十三王,众所周知,十三是个不好的数字,只有在变故和灾厄的时候才会出现,我们的故乡不该有十三王不是么?”
“正如一年只有十二个月,黄道只有十二个星座,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卢纳回答道。
弗雷静默地舀起了一勺汤。
“是啊。”他说道,“但是你其实也到达了故乡。”
卢纳眨了眨眼睛,“也算是吧,我想那也算是一种到达吧。”
“说起来,弗雷会想念我么?”她问道,声音单纯而无知,像是小孩子在询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一样直截了当。
弗雷眨了眨眼睛,他苍老而慈爱的脸上浮现出了某种神情。
“当然会想念的。”他说道,“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对人类来说的确是一种不合理的生物。”
“就像你这么小,明明如我们的妹妹或者女儿一样,就要成为母亲了。”弗雷说道。
卢纳异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命汤,“兔子满月就可以怀孕了。”
“你不害怕孕育么?”弗雷问道,“莉莉丝的很多信徒可是被这种事吓得魂飞魄散。”
“你看上去甚至兴高采烈地奔向死亡。”弗雷说。
“我们又不会真正死去。”卢纳说道,她将长命汤递给了眼前的妖精,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我们也不会像人类那样繁衍。”
“自然也不会像他们那么消亡。”少女淡薄地说,“所以我们虽然将来无法再见面了,无法以这样的形态站在一起。”
“但是我们都生活在故乡上,不是么?”她反问道,“所以实际上我们根本也没有分开,没有任何道理把我们分开。”
弗雷出了口气。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和人类生活了很久。
对自己的性质和使命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但是卢纳的确依旧让他们感到惊异。
她是将带领他们返乡而诞生的那个第十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