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路上你可以拿她来打发时间。”温语槐手指敲字很快,她回了消息就把手机塞进衣兜里,给人拿书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干。
她错愕道:“刚才带回来的牛肉忘记放进冰箱里了。”
顾嘉宝接过书。“要不跟霍阿姨发条短信?让她明天早上醒了去放吧。一个晚上不碍事的。”
温语槐点头。
“有道理。我们还真是丢三落四……”
“这还叫丢三落四,明明只忘记一件事。压根不算,很顺利了。”
“也是,这点小事无所谓了。”
玻璃幕墙外是清晰可见的浓稠夜色,眼看着她们的航班起飞时间正在一点点靠近,顾嘉宝有种恍然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她听着前面座位的一家三口在聊天,说落地之后要去吃什么美食,孩子在学校里的课业表现如何。这些琐碎的烦恼,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美妙起来。
前面排着蜿蜒的长队,温语槐牵着顾嘉宝的手,拉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因为是夜间的缘故,周围的乘客大多数都是神情疲惫,几乎没人说话。在这片安静中,顾嘉宝却在隐秘地心神激荡。在拥挤的廊桥上怀揣着对地球另一端的期待,她走进去,没过多久,飞机起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顾嘉宝靠着椅背想了很多事情,思绪没有定性,一会儿飘到童年,一会儿飘到工作后。她悬在高空的云层中,思考起了自己的人生问题。一直到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
等到温语槐把她喊醒的时候,她们已经落地,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飞机降落后,在跑道上缓缓滑行。顾嘉宝睡得半醒,神志不清地拎起双肩包,跟着下去。到了外面才真切地看到满街都是高鼻阔目的外国人,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
她顿时觉得很有压力,好在不是一个人来,温语槐先带着她去酒店办理入住,随后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饭后正好是下午,大街上到处都是散步的人,温语槐要带她一起观光,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是一件很有新鲜感的事情。但是顾嘉宝没想到她们旅程的第一站居然是墓地。法国有很多的公墓。这里长眠着许多的历史名人,作家哲学家画家导演,各式各样的艺术家。
温语槐递给她一杯热可可,一边走一边跟她说:“上次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了伏波娃,那个时候就在考虑也许有一天我们一起来法国,一定要带你看看她的墓。她的很多读者都会过来。”
“我知道,我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过有很多人过来她的墓碑前打卡。”
顾嘉宝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跟创作者产生真实世界的联系,她跟着到了那座墓碑前,墓碑并不大,跟宏伟华丽沾不上边。却有茂密的绿荫缠绕。
从建造上说,跟周围的墓碑没什么不同。但是碑石上有许多的红色唇印,是世界各地女孩儿们留下的,底下有一些鲜花,还有很多纸张,用小石头压着。
有些是给伏波娃的信件,有些则是只留下了机票地铁票。
里面还有不少中文。
顾嘉宝被吸引了视线,她蹲下来看了好久,把信件都都读完了,或长或短。有些陌生的文字用了翻译软件。
[二零二五年一月一日,我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见你。我没有考上梦想的学校,也不知道我接下来的人生将要驶向何方,但是感谢您给于我的勇气。生活总归还在继续。]
[女]
[您的身后绿荫环绕。]
顾嘉宝读到最后,也想要写点什么留在这里。但是翻遍全身,却发现自己没有带纸笔。温语槐把口袋里的一只黑色水笔掏出来,递给她。
提议道:“要不你就在别人信件的空白处写?”
“这样是不是不好?”
到了最后,顾嘉宝拆开了咖啡杯上的一圈硬壳牛皮纸,用笔写下:[谢谢。感谢生命。]找了个小石头压着,起身离开了。
阳光穿过树荫,她们两个人慢悠悠地逛着这片公墓,每一块墓地好像都有它背后的故事,隐藏着一个人一生的悲欢离合。
温语槐还认出了这其中的不少名人,一边走一边给她科普讲解,这些人的生平经历,她们的思想主张,还有有关于墓地的趣事。比如有位作家的墓碑上放着一个笔筒,来来往往的人们会把笔留下,塞在那里。顾嘉宝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也把她们的笔留在了碑石前的那只笔筒里。
逛了半个下午,她在这里认识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人物,摇滚乐手,还有交际花妓女,名垂青史的大作家,形形色色,最后居然都躺在这里。她有种大开眼界豁然开朗的感觉,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生命存在过,居然还有人可以活成这样。
下午再次飘起了小雪,这里的冬天也很冷。好在温语槐早有准备,撑起了一把黑伞。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最后,快要走出墓地,顾嘉宝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温语槐往一个方向看。
“你看那个?”
温语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座墓碑。
她问:“怎么了?”
顾嘉宝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指了指墓碑上刻着的数字[1994-1997]。
生于1994,猝于1997。
“这个女孩儿是跟我在同一年出生的,好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