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的答案和情感上的答案,仿佛割裂了隋年的大脑,浓浓的疲惫感和睡衣袭来,最后他的手一松,彻底陷入了黑暗。
所以没有看见,魏明眉宇间越发坚定的神情。
意气风发的少年如同一只孤狼,抬头直视着早已历经鲜血和现实洗礼的睡虎,毫不犹豫道:“带他走。”
魏明早已做出了选择。
隋无道第一次正视了魏明,“我白手起家,纵横商场数十年,从未佩服过别人,不过倒是有点欣赏你的勇气。”
就在离去的时候,隋无道留下一句话:“从里面出来,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记住,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没有设限,没有条件,仅仅一个要求。
古城富豪榜上前三的老总亲口开出的承诺,价值连城,足以让偏远古镇里的少年鱼跃龙门,一夜暴富,甚至逆天改命也不为过。
可魏明却说:“这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提,别让我奶奶知道,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和生活。”
男人脚步一顿,终于认真看清了少年这张未脱稚气却坚毅的面孔,他想从中找出一丝丝迟疑或者恐惧,可是没有,没有丝毫退缩的情绪,有的只是一腔孤勇和一往无前。
真是让人笑也笑不出来的愚蠢。
隋无道脚步停顿,点了点头,这就算是契约达成了。
或许说,
这根本不算什么平等互利的契约。
起码在隋总数十年的商业中,也没签过这么不对等的合同,因为乙方早已甘愿堵上所有资本,包括出卖了自己的未来。
隋无道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遵纪守法却有,道德底线却不高,为了自己在乎的“家人”,牺牲他人也可以毫不犹豫。
就算这个少年将来后悔了,也没有后悔路可走。
看着随无道身边的保镖接走隋年,魏明撑着膝盖从地上起身,迟缓得如同时间停滞的指针,偏远的小巷子,少年脊背单薄,孤独耸立在原地,永远定格在这一秒。
直至那辆黑色低调得豪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这座古朴偏远的小镇,就像隋年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只是短暂路过的一缕风,终将随风而去。
少年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不要让隋年知道。”
他是自愿的。
因为十年后,他们注定形同陌路。
当隋年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小巷子里,就连胳膊似乎还残留着针尖的刺痛,他心脏停跳一节拍,仿佛一个人突然从高空毫无缘由地跌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一把掀开被子,环顾四周地环境,才发现这里是如此陌生,起码不是他之前待的任何地方。
房间内饰都是北欧的家具,地上铺着繁复纹路的棕色地毯,镶嵌在木制的炉壁里,几块儿红棕色的木头上燃烧着火舌,发出噼啪的火苗爆炸声,房间内暖烘烘的,可隋年却浑身冰冷下来。
一把掀开厚重的纱幔窗帘,透过三层高的玻璃窗外,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充满中世纪和现代风格的街道,以字母开头的门牌号,时不时还有身穿西服小领带,和夸张蓬蓬裙的男女挽着胳膊交谈欢笑。
街道上的店面挂起了圣诞树,因为是圣诞节的前夕,光秃秃的圣诞树上还没有挂饰,可热闹的氛围不减少,不少店家和身穿白衬衫马甲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装饰神诞树了。
天空中透着金色和煦的阳光,飘着稀稀疏疏的碎雪,一片美好和温暖。
“先生,您醒来了,最近这段时间,您忙于威尔逊教授布置的论文,又熬了一夜,喝点咖啡提提神吧。”
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白头发消瘦却挺拔的外国管家熟练的开门,将托盘上的咖啡和面包摆在床头柜上,看着久久伫立窗口、沉默不语的东方男人。
艾森照顾自己的新雇主已有三个月了,这个东方男人有着精致出色的外表和神秘又深邃的眼睛,每每出门,都能迷死一大票外面的夫人和小姐。
可这位新雇主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总是面色冰冷浅淡,就像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睡觉然后再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如此循环往复。
东方人确实比他们更加内敛含蓄,可也不该是这样毫无情绪的样子,有的时候,艾森都怀疑自己这位雇主到底是不是个人?或者他拥有人类的情绪吗?
就在艾森惯例般准备退下的时候,伫立在窗口的人终于说话了,因为刚醒,嗓音微微沙哑:“今天是圣诞前夜。”
这是一个陈述句,若非房间内有两个人,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先生,今天是圣诞前夜,家家户户都要开始装点圣诞树和备下圣诞礼物了。”
艾森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雇主怎么突然对这类节日感兴趣,可按照前任管家的交代,他的雇主该最讨厌节日节假类需要团聚的这类日期。
“哦!说起这个,我不得不向您告假几日,我家中的小侄子写信过来说要和我一起度过明天的圣诞节,他之前在哈南海港驻军,难得放假回家一趟,我就这一个亲人”
隋年打断道:“也就是说,我到这里有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