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结果更大可能是不好的,就不要再抱有幻想。
“……”李载雪擦去脸上的泪水,然而更多的泪珠让她的擦拭变成徒劳。
她不肯看刘平安的眼睛,执拗地用她充斥哭腔的声音吼道:“这是我的女儿!你要我放弃我的女儿吗?!”
刘平安扣上医疗箱的搭扣,默了默,说道:“不是放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后继有人,趁年轻,再生一个吧。”
说这话时,她忽然觉得视野角落中出现了一道身影。她抬眸望去,见到的是面无表情、站在拐角处的李琢光。
这小孩的表情依旧冷漠而事不关己。
刘平安也觉得可惜,不是哑巴,身边也没有虐待她的人,李载雪更是愿意把一切全部给她。
要是能健康长大也没什么,但大多神经疾病都会影响身体健康。
刘平安想,只要李琢光肯说哪怕一个字,李载雪都会力排众议让她成为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李载雪刚准备扭头去看刘平安在看什么,李琢光就往墙后一躲,消失在拐角处。
李载雪没能捕捉到李琢光站在那儿的那一刻,一无所获的她转回头:“平安,你在看什么?”
刘平安回神:“没什么。”她将便携医疗箱背到肩上,站起身,“总之,我说的东西,你考虑一下吧。”
李载雪也站起身送别刘平安。
这不是刘平安第一次那么说,从她最初给李琢光下诊断时,就给出了这样无情的建议。
第一次时,李载雪歇斯底里地让她滚出去。
第二次时,李载雪瞪了她一眼,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流泪。
这是第三次。李载雪用冰凉的手指敷上哭得红肿的双眼,从鼻尖到唇珠红了一片。
“我不会再生一个的。”她说。
刘平安并不意外:“你的子宫自然由你自己做主。”
李载雪又抽了两张纸巾擤鼻涕,声音里哭腔浓重,却努力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生再多个孩子,她们也不是琢光。我只要琢光。如果她比我先死,我就把我的财产全捐了做慈善。如果她能平安长大……”
她抽噎了两下,不再去管自己流水般的眼泪:“如果她能平安长大,我总有办法让所有的钱都在她的手里。她学得会,我会教她的。”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李载雪又重复了一遍:“她只是不喜欢说话,她学得会的。”
刘平安面对这样的李载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一个医生,她有必要再提醒李载雪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学会接受李琢光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的现实。
李载雪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不能把李琢光当成自己的全部。
但作为李载雪的朋友,亲眼看着李载雪满怀期待地置办一件件小衣服和小玩具,怀胎十月生下那个孩子。
她没能忍心再次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也许慢慢来就好了,她想。
——不是也许慢慢来李琢光的病就好了,而是李载雪大概就会学着接受了。
刘平安背着医疗箱离开,离开前,她又看了一眼之前李琢光消失的拐角处,李琢光已不在那儿了。
李载雪将人送出去,闭着眼睛,额头抵在冰冷的大门上,指甲扣在门板上的浮雕里。
她的眼泪比断了线的珠子落得更快,指甲泛白,轮廓里几乎渗出血来。
她不是幼稚天真的孩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琢光这个症状甚至没有相似的病例。
就像确证了植物人还是不愿意放弃治疗的家属一样,植物人会睁开眼睛,甚至会自己移动肢体,即使知道植物人大多都这样,可这些看在家属眼里都是微末的希望。
她不愿意承认,也绝不会承认。
别说李琢光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情况,就算她已经确证了绝症,自己也绝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
在这种环境下被生下来对老二不公平,也是对老大的背叛。
她握起拳头,捶打了一下金属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