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礼淡漠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好笑:“你觉得她会听你的吗?”
“听不听是一回事,我一定会告诉她你的真正目的!”陈戊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是。
芮礼抬起手抚去脸颊上的鲜血:“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什么目的?”
“我不会上当的。”陈戊在衣服上蹭了蹭出汗的手心,“我说出来以后,你就可以用你的异能更改我的认知——”
他呼吸沉重,胸腔起伏,瞄准的枪口不稳。
他知道了芮礼真正的异能,可他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了,芮礼就会使用异能更改他的认知。
芮礼肯定不会留他的性命,那要如何才能在死前把情报传递给李琢光……
他紧张地喘了喘气,耳麦里除了风声以外忽然多出了一些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李琢光用了队长权限,强制打开了与她们二人的通讯频道,但陈戊似乎没有发现。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呢?”芮礼的目光滑过陈戊胸口的任务执行记录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叛徒。”
她瞟了一眼小心靠近的李琢光:“我从小和琢光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琢光的脚步一顿,她挑起眉。
芮礼继续说:“你不觉得你的推论很奇怪么,我是十级异种,还帮助建设了全晴山和联盟星球的终端,如果我是叛徒,我有什么必要迂回地布五十多年的局。
“而且五十年前谁能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夜灯辐射,让全星际的人拥有异能,而我又恰好变异出这么一个异能。”
她意有所指道:“不过这个推论……倒是能让你一个三级异种有勇气对着我举枪。”
陈戊被一阵疾风呛得咳嗽了几下:“我只是想帮助李队清除……”
芮礼眯起眼睛笑,弧度狡谲如同一只狐狸:“障碍,原来你将我视作障碍。”
“我没有!”陈戊极力否认,他刚刚发现李琢光打开了通讯频道,“明明是你先隐瞒了——关于、关于——”
“你看看你。”芮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骗了琢光,你又不愿意说具体是什么,你叫别人怎么相信你是真的发现我是间谍,还是看我不顺眼?”
芮礼偏过头,看向陈戊身后:“琢光,你先不要过来。”
陈戊下意识地扭头,枪口下移几寸,芮礼的视线倏地聚焦在他的食指上,垂在身侧的手勾起食指,轻轻吹响一声口哨。
陈戊手中的枪械突然往后冲了一下,像是失手走火后的后坐力,他脸颊肌肉瞬间绷紧,压下枪头想将子弹打偏,但他动起来时已经晚了。
芮礼捂住右腰的手指间处染上了点点血迹,她口中喷出一口血,她右眼似是痛苦地皱起,溢出一滴金色的眼泪,退了两步,往后瞄了一眼,失力一般地往后仰倒。
李琢光瞳孔瞬缩,飞扑过来一脚踹开陈戊,甩出一条羁押带缠住他的身体,再往前一扑,几乎半个身子冲出了顶楼以外,堪堪抓住了芮礼的手臂。
“芮礼,抓紧我!”
不知为何,芮礼并没有回握。
李琢光的身体往前滑动,她用膝盖顶住顶楼边高起一小节的墙壁,芮礼没有求生欲让她很难用力将人拉起来,尤其芮礼腰上的分子仪装着全队最重的重量。
她只感觉自己的双手要因重量脱臼了,芮礼却在频道里说:“松手吧,李琢光。”
“我……绝不……”李琢光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不敢松口,她怕她一张嘴,手上的力气随之泄掉。
可是芮礼的手臂还是以她无法阻止的趋势从她手里一点点往下滑,纵然攥紧了拳头,防滑布料发出几近撕裂的声音。
芮礼轻笑了一下:“没有意义的,李琢光。”
“我说有……就有!”李琢光将芮礼往上捞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松开一只手然后迅速抓住更靠近肩膀的臂膀。
芮礼却抬起了另一只手,抖如筛糠地点了点远方的地平线,随后无力地垂下:“钟楼要倒了,三一零部的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精灵族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李琢光憋得一张脸通红,她分不出多余的力气询问,而芮礼好似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们都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以为太阳不会不升起。也许很多事情就不该开始。”
“你是说……”李琢光膝盖用力,想将借助身体的力量将芮礼往上拉,却发现这个动作会让芮礼下滑得更快,便不敢再动,“游戏和现实吗?”
芮礼抬起头,她脸上的线条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地平线上初阳苏醒,玫瑰色的晨曦给她打上一层腮红,将她腮边那一滴欲落未落的泪衬得如同珍熠珠宝。
李琢光心头忽然漫上无止尽的恐慌,她唇色霎然苍白:“你看,太阳升起了,任何事都能转圜——”
“不。”
李琢光的力气不足以完全拉住芮礼,她用力到眼眶里泪水打转,呼吸急促出哮喘音,膝盖疼痛到麻木,但手里的手臂仍然无可奈何地滑到芮礼无力的手心。